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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创作] 【原创】破天之光 (FF14同人,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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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本食用注意事项:
    1.此文是FF14游戏的同人文,建议事先了解基本世界观,了解后风味更佳。
    2.此文受到游戏里NPC的影响,对话有些轻小说化的趋势,同时有轻度中二病倾向。不适者远离。
    3.我本人一般写的类型是比较没落的“史诗奇幻”。这是我第一次写耽美向同人,文风异常不适应,略崩。请带着宽容的心食用。(我自己其实都有点看不过去。)
    4.此文是我两天赶工出来的,主要原因是我准备转区去电信一魔兽领域,投奔论坛里的公会组织,这个大概算…投名状?
    咳咳,以上。

    破天之光

    雨天里的格里达尼亚格外清冷,一如大多数人对这座城市的最初印象:冷漠、排外、不近人情。     
    十月的雨水浸满寒意,穿过繁密森林的枝叶,落在河流与木制的桥上,溅起微弱的水花。长风吹过格里达尼亚街头,吹枝叶乱颤,吹蛇巢司令部顶端的旗帜猎猎作响。以太广场也不复晴日里的喧嚣。在这场初秋的雨中,唯有鬼哭队队员们仍在巡逻,睁大双眼盯着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此时此刻,一个男人正坐在魔女咖啡馆角落的圆桌边,架起两条长腿,目光落在一封刚刚送来的家信上。
    “亲爱的长兄费拉诺:
    见信佳。步入十月,威尔布兰德岛上气温骤降,湿冷的天气真让人难以忍受。格里达尼亚的天气是否也渐渐冷了呢。至少,该比往日更冷吧。”
    费拉诺读到这里,抬起头来。他的头发黑得不能再黑,利落地梳理成背头,露出饱满的额头。他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让他看上去比二十六岁的实际年纪年轻了好几岁。他面容英俊,双眼锐利,眼瞳是一种近墨的灰色。他把手里的信放下来,放在桌上他长剑的旁边,看着两个身影走到他桌边坐下。
    “现在是我私密的家书时间,伙伴们。”
    “得了吧,费拉诺。如果真是重要的信件,你该躲在你自己的房间里看才对!”贝洛卡伸手推了他一把,嗓门尖尖地说道,“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日子,我去叫点酒来吧?你也要酒的对吧,内莎伊?”
    坐下来的是他小队的两个同伴。贝洛卡•帕拉洛卡是典型的拉拉菲尔族人,矮个子长尖耳,头发颜色如同盛夏时的青草,软趴趴地耷拉在脑门上。他天性活泼坦率,一张利嘴能言善辩。
    “果汁。”精灵女郎内莎伊回答。这女人裹着一身黑袍,带着风帽。她把自己银色的长发随意地拢在耳后,低着头安静而专注地擦拭起她法杖上那颗自然原石。
    贝洛卡雷厉风行,不一会儿,饮料和食物就都被送了过来。
    “真是舒服啊,这样安宁的下午茶时光。”贝洛卡心满意足地端起杯子饮了一口,“幸好有这场大雨,这种天气,鸟人族的那些混蛋们想来也难以行动吧。”
    “明明就是缺少身为冒险者的自觉,才来找这些借口。”内莎伊头也不抬地呛他。
    贝洛卡忿忿地拿起刀叉。“才不是呢!这么大的雨,什么种类的鸟羽毛都会打湿的,鸟人族再蠢也不会挑自己行动力降低的天气行动吧!”
    “我看是你蠢才对吧,鸟人族难道不是靠双腿行动的吗?”
    一见两位队友又习惯性地开始了争吵,费拉诺只好出来打圆场:“即使我们是追寻危险的冒险者,但是如果能够不满身湿透地与魔物战斗当然最好了。难得不用工作,你们就别吵啦。”
    两人从善如流,立刻讨论起了食物的话题。
    费拉诺纵容地笑了笑。有多久没有享受这样平静温馨的时光呢,他想道。自从三年前他离开利姆萨•罗敏萨老家,过去那些端坐在火炉旁,听父亲娓娓讲述七大灵灾与英雄们故事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说起来,”贝洛卡嘴里咬着食物,含混不清地说话,“格里达尼亚的饭菜味道真是太淡了,无论吃了多少次还是有点不习惯呢。”
    费拉诺慢条斯理地剥开一个水果。“总会习惯的。”
        贝洛卡•帕拉洛卡哀嚎了一声,趴在桌子上,嘴里不住地嘟囔:“是啊,总会习惯的。我在这里待了快四年了,每天都是一样的作息,吃一样的食物,接受任务,磨练技艺。每天都要驱赶四处捣乱的魔物,击退长羽毛的外族。就这样一天天重复,不习惯还有什么办法呢?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我才能成长为拥有‘称号’的冒险家啊……”他翻了个身,仰躺在桌上,枕着费拉诺的长剑,“甚至这大半个月也没有什么新面孔,实在是…太无趣了呀。”
        内莎伊本想习惯性地嘲笑他两句,正要说话时却又突然闭上了嘴巴。她尖尖的长耳朵抖动了两下,伸出手去弹了弹贝洛卡的脑袋,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成为拥有‘称号’的冒险者我不知道,不过,倒真有新人在这种天气来到了格里达尼亚呢。”
    拉拉菲尔人吃痛,捂着额头坐起身来。
    费拉诺看向门外,雨中隐约可见一个奔跑着的人影,急促踏水的脚步声逐渐清晰。不一会儿,这人跑进魔女咖啡馆里,站在干燥的空气里,弯腰长呼了一口气。
    进来的是个猫魅族青年,背上背着张白色长弓。这人身量不高,看上去却仍显得优雅修长。他脸上还留有些许少年般的稚气,金色的眼睛里映出明亮的灯光。他穿着天蓝色的束腰衣,黑色长靴,黑色手套,戴着一顶天蓝色狩猎帽,把浅金色的头发向后梳拢,在脑后扎成一个小辫。他打量着店里的陈设和酒客,脸上写满好奇的神情。
    “这个新人长相可真是帅气,”内莎伊一脸开心地看着那个猫魅族青年,不过很快又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个子太矮了,比费拉诺还要矮一个头呢。”
    “抱歉,不过我在人类里已经属于比较高的个体了。”费拉诺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贝洛卡也接口说道:“对啊对啊,别人是猫魅族哎,跟你们这种身高似乎没有上限的大个子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
    “我们这叫身材高挑!”“呸!”
    费拉诺完全不想理会又开始拌嘴的两个同伴,他扭过脸,把注意力放在猫魅族青年身上。这几句话的时间,那人已经走到吧台前面,开始与缪恩女士说话了。
    “魔女咖啡馆”的老板缪恩是位干练的精灵女士,她留着短发,待人接物和蔼可亲。这座咖啡馆是这座城市冒险者的大本营,冒险者行会的窗口就设在这里。缪恩女士本身也就是格里达尼亚冒险者行会的首脑。
    “…原来是你搭了布莱蒙达的顺风车啊,难怪在这种天气也能来到格里达尼亚。”
    “是啊,布莱蒙达大叔可是个好人呢。”猫魅族的青年说道,“进城以后,巡逻的贝尔特南先生告诉我,要在格里达尼亚活动,得来这里注册才行。”他声音很是好听,说话的时候,身后毛茸茸的尾巴不安分地来回摆动,挠得费拉诺内心痒痒,有些想要上去抓一把的冲动。
    缪恩女士点点头。“这里设有冒险者行会的窗口。那么…开始注册吧。”她从柜台下拿出表格,“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吧。”
    青年俯身,读了表格,然后用漂亮的花体字签名:E'arnihl Tia.
    他刚要交回表格,一个鬼哭队小队走了进来。带头的那人打量了他几眼,大声向同伴抱怨道:“又是新冒险者,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他一言激起众怒,店里的冒险者们纷纷发出嘘声。贝洛卡甚至激动地站上了桌子,喊道:“并不是只有你们在保卫格里达尼亚!我们冒险者也为格里达尼亚贡献了力量!”
    缪恩女士也有些生气,“你们这是在质疑嘉恩•艾大人的旨意吗?”她问道。
    这顶帽子那个小队长可不敢接,他连忙结结巴巴地说道:“怎,怎么会呢,我只是不信任外来者罢了。再说,之前那个可疑分子的问题不是还没解决吗?”
    他整了整制服,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不要惹事”,带着小队出去了。
    缪恩女士歉意地对青年说道:“真是抱歉。因为最近有传言说,黑衣森林里有可疑分子出没,所以他们…也就是鬼哭队,多少有点敏感。而且,因为格里达尼亚是个古国,思想顽固的人不在少数,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青年挥了挥手,表示并不介意。“没关系的,只要努力,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改变他们的看法。”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缪恩女士拿过表格,做好了剩下的登记动作。“欢迎来到格里达尼亚。”
    一些冒险者鼓起掌来,欢迎新鲜血液加入这个大家庭中。
    贝洛卡上窜下跳地起哄道:“这边这边!过来一起喝一杯吧!”他嗓门尖尖,在欢迎的人中尤为突出,内莎伊有些感到丢脸地拽他的衣袍,想把他从桌上拉下来。
    猫魅族的青年歪着脑袋看了这边一眼。雄性猫魅族人不愿与他人过多接触已经是大陆上的共识,费拉诺本以为他会嫌弃地走开,却没想到那人真的抬腿走了过来。
    青年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他们桌旁,拉开椅子坐下。他眼底盈着笑意,使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贝洛卡从他走到桌边开始就有些发懵,他站在那里自言自语道:“不是说猫魅族男性性格乖僻,不愿意跟人相处的吗……”
    青年笑吟吟地看着他。“我的大部分族人确实是那样没错,但是也会有像我这样喜欢交朋友的异类啊。”他伸出手来,“你们可以叫我阿尼尔,很高兴认识你们。”
    费拉诺与他握了手,几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因为阿尼尔说自己不能喝酒,他们又叫了些果汁,边喝边聊天。
    “你是第一次来格里达尼亚吗?”费拉诺问。
    “嗯,之前都在别的地方旅行。”阿尼尔说,“本来之前有听说这里有些排外,没想到有这么严重呢。要融入这里,似乎比我想象的要花更多功夫了。”他摘下帽子,搁在桌上,完全露出浅金色的头发。
    “这里表面上一片平静,其实大家都怀着不安的心情过日子。”内莎伊叹了口气,“灵灾的后遗症也是原因之一吧。”
    大家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阿尼尔打破了低落的气氛:“没事,总有一天我能作为格里达尼亚的冒险者,被大家接受的。”
    三年前初来乍到的自己,好像也是这样潮气蓬勃的模样吧,费拉诺想到。“好了,咱们该走了。”他站起身来,拿起信与长剑,走到青年身边。“格里达尼亚的敌人主要是蛮族‘鸟人族’还有森林里居住的‘山贼’,多做些关于他们的任务吧。”
    费拉诺说完这些就住了嘴,再说下去似乎不免交浅言深。他看着青年金灿灿的头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贝洛卡和内莎伊也站起身。阿尼尔与他们互相道别,目送他们走上旅馆的楼梯。
    “费拉诺。”阿尼尔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眯起眼睛,“真是有意思的人类呀。”
    他又独自坐了一会儿,等到雨声渐小,他走出门去,身影逐渐消失在潮湿而新鲜的空气中。


    那之后一连几个晚上,费拉诺都梦见一条毛色浅金的尾巴,一刻不停地在他眼前来回摆动。第四天早上,贝洛卡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家队长大清早就在洗内衣和床单。那天晚上,这条尾巴终于从费拉诺的梦里消失无踪。
    费拉诺把此事归为长期禁欲后一时的悸动。阿尼尔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消失在这座古城的人群中。费拉诺觉得,他们的交集可能就至于此处了。
    直到半个月后,他终于再一次遇见了阿尼尔。
    那时费拉诺给吕西安娜女士递交完货物,正要走出弓箭手行会的大门,突然听见一阵争吵的声音。他循声望去,阿尼尔站在训练场边上,身边站着一男一女。费拉诺认识他们。西尔瓦尔和蕾伊•阿里亚珀,弓箭手行会会长吕西安娜女士的两个弟子。
    “师兄,你怎么能这样对阿尼尔!”蕾伊满脸怒气,“那些任务的难度太过分了!”
    西尔瓦尔面无表情,说道:“这是老师让我布置的任务,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干脆也不要学习什么弓术了。”
    蕾伊盯着他的眼睛,说:“老师可没有让你布置这么难的任务,这种难度的任务,师兄你可以完成吗?”
    西尔瓦尔扭过脸去,冷冷地说:“不管怎么样,这个任务他都要完成。格里达尼亚引以为豪的弓术,是由我们精灵族的弓箭手,在漫长的岁月中历经锤炼才形成的。绝不能轻率地交给这些外来的冒险者!”
    西尔瓦尔转身走了,留下他气鼓鼓的师妹和反而开始安慰她的阿尼尔。
    费拉诺看着这一切,眉头紧锁。
    当天晚上,他又梦见了那条毛茸茸的浅金色尾巴,晃得他睡不安稳。他凌晨三点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费拉诺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第二天清晨,费拉诺如往日一样,带着冒险小队进入黑衣森林。
    贝洛卡指着走在队尾的猫魅族青年:“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会跟我们一起出任务?”
    阿尼尔背着弓冲他笑。
    费拉诺宣布道:“咱们冒险小队的四人编制一直不全,你们不是总要我吸收新血吗?正好阿尼尔要进林子里磨练弓术,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咱们小队的实习队员了。”
    贝洛卡偷偷地问内莎伊:“咱们队长以前可没这么任性,小队的事情不是都要大家商量的吗?”
    内莎伊轻轻拍他后脑勺,“谁知道呢,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你不是也和阿尼尔挺聊得来的吗?”
    “倒也没错。”贝洛卡晃了晃脑袋,跑到阿尼尔身边,给他讲起了冒险时候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
    他们一路深入黑衣森林,树木越发茂密,林间逐渐黯淡。他们走得越远,林中危险越甚。走到后来,连最能说会道的贝洛卡都不怎么说话了,他紧紧抓着手中的木杖,警惕着潜藏的危险。
    费拉诺一直暗中观察着阿尼尔。阿尼尔走在队伍的前面侦查情况,他手脚麻利,走路悄无声息,只有不断抖动的尾巴显示出他心中潜藏的微弱不安。
    这小子胆子真大,费拉诺心想。他在黑衣森林里战斗了三年,当初刚进林子的时候,那些他从小听到大的关于蛮族和魔物的传说一起涌上心头,吓得他手脚发软。如今他已有上百次冒险的经验,对于这片黑暗的森林,他早已无所畏惧。他对比了一下阿尼尔的表现,对照当初的自己,不禁在心里暗暗苦笑。
    又走了一阵,前方远远地传来阵阵轰鸣,他们抬头看去,一大群鸟儿受惊地飞向天空。
    “就是那边了。”费拉诺严肃地扫视他的队员,“那个听上去十分巨大的家伙已经出现了好几天了,我们这次的目的,就是搞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他额外看了一眼阿尼尔,然后说道:“走吧。”
    他们把身子尽可能伏低,缓慢而谨慎地向声源靠近。他们又前进了五分钟,来到目标近处一片丘陵顶上。
    他们趴在那里,贝洛卡慢慢地伸出头观察。然后他松了口气,回头说道:“还好,只是一只发了狂的树精。”
    费拉诺也探头望了一眼,“嗯,只是个头大了一点,我们能够对付。大家休息一下,准备作战吧。”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他们再次整理了装备,下到丘陵底下。那只树精已经离他们不远了,双眼赤红,表现出魔化的症状。它暴躁地拍打着地面,身体不住摇动,地上满满地铺了一层它身上掉下来的树叶。
    “引它过来吧,阿尼尔。”费拉诺说。“敌人不强,正好可以给你练练手。”他抽出长剑在手,架在盾牌后面,摆出防御的架势。内莎伊和贝洛卡也开始凝聚起以太之力。
    阿尼尔点了点头,他取下背上的白弓,搭箭上弦,拉弓猛力一射——
    树精自顾自敲打着地面,看也没看他们几个。
    “……你瞄的哪里?”贝洛卡问道,“干嘛往左边的树林里放箭?”
    “抱歉抱歉。”阿尼尔似乎很是紧张,他又抽出一支箭,认真地重新射出。这次方向倒是正确,但是他出箭的角度太高,那箭穿过树精头顶的树冠,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阿尼尔就这样射了六七支箭,却见树精仍毫发无伤地继续敲打大地。
    “睁开眼睛射箭啊小子!”贝洛卡几乎都要跳起来,拿手杖敲阿尼尔的脑袋了。内莎伊帮不上忙,在一旁着急地看着。阿尼尔有些不知所措,紧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费拉诺心里也有些着急,但他知道,新人都要经历这样的阶段。必须靠自己走出这一步。
    “阿尼尔,冷静。想想你学过的东西,稳稳地瞄准你的目标。”他慢慢地说道。他的声音似乎起了镇定的作用,让阿尼尔似乎放松了一些,他重新上了一箭,拉满弓弦,仔细地瞄着。
    费拉诺不住地给他打气:“冷静。瞄准。你能行的,阿尼尔。”
    阿尼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咻——
    长箭飞出。
    只听一声凄厉的哀嚎,树精树枝乱挥,转过身来。那支箭插在它左眼上,让它血流如注,不住颤抖。
    树精猛然冲向他们,身影像一座小山那样笼罩住他们。费拉诺怒吼一声,举盾而上,他身强力壮,身手敏捷,竟顶住了树精,让它不能再前进一步。
    贝洛卡和内莎伊在他身后释放幻术与咒术,阿尼尔也从各个方向射出冷箭。
    几人通力合作,一直打到太阳斜向西方,他们终于把这棵魔化了的树精砍倒在地上,卸成无害的柴火。
    “总算搞定了。”贝洛卡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起来,“还好阿尼尔这小子后来战斗的时候还像点样子,要是一直是他刚开始那样,我一定要用手杖教训他一顿。”
    他冲猫魅族的青年扬了扬手里的木杖,却见阿尼尔躲在费拉诺身后,探出脑袋冲他吐了下舌头。
    “你……”贝洛卡当时就要冲将过去,所幸坐在一旁的内莎伊伸手拦住了他。
    “好了,贝洛卡•帕拉洛卡。阿尼尔跟你开玩笑呢。”费拉诺也从战斗状态放松下来,“一开始是每个新人最初战斗都会经历的无措期。”他鼓励地揽着阿尼尔的肩膀,“以后的战斗,阿尼尔一定能做得很好的。”
    然后大家打扫战场,原地休整。阿尼尔跑到费拉诺边上,告诉他自己想去找那几支一开始射偏的箭枝。
    “我想做个纪念,用以警示自己。”阿尼尔如是说。
    费拉诺心里有点想陪他一起。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告诉他不要走远。
    “在我们能支援到的地方找找看就好了。”他说。
    等阿尼尔捡了箭回来,众人也休息完毕。他们开始与以太之光共鸣,返回格里达尼亚城邦。
    他们回到魔女咖啡馆的时候,正是炊烟袅袅,新月初升。
    几人一起吃了晚餐,回到各自的房间。
    今天这样强度的战斗,几乎几个月才能遇到一次。费拉诺累得不行,他回到房间,勉强脱下盔甲,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在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敲他的房门。他捂着耳朵在床上辗转,一点也不想离开温暖的床铺。
    但是敲门的人似乎也很有耐心,咚咚咚地敲了好几分钟。
    费拉诺挣扎着爬起来开门。
    猫魅族的青年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他。费拉诺脑袋还有些眩晕,阿尼尔却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对他说:“今天真是谢谢你啦,费拉诺大哥。”
    费拉诺开门看见是他,脑袋其实已经清醒了一半,听见他喊自己,另一半脑袋也清醒了。
    “我是你的队长嘛。”费拉诺听见自己这么回答。但他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句话。
    阿尼尔又跟他说了好些谢谢的话。他们站在房门口聊了好几分钟,猫魅族的青年向他告晚安,转身要走回自己的房间。
    费拉诺叫住了他:“阿尼尔,你想过没有,弓术虽然很厉害,但是如果被敌人近了身,你要怎样办呢?”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但青年没什么反应,他只好自顾自地把话说完,“我父亲从前曾在乌尔达哈待过很长时间,我小时候也跟他学过一段时间格斗术。你要跟我学吗?虽然不是顶尖格斗家的水平,但是应该也足够你自保了。”
    他说完后有些紧张地看向阿尼尔,生怕他说出句“我要忠诚于弓术之道”这样的话。
    阿尼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他几乎就要把目光转开了。却见猫魅青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上来拥抱了他一下。
    “费拉诺大哥你真是对我太好了嗷嗷嗷。”他听见阿尼尔的声音从自己胸口的位置发出来,“我当然愿意学啦!就从明天开始吧!”
    阿尼尔是怎么跟他道别离开的,费拉诺几乎完全都不记得了。他晕晕乎乎地关上门,倒在床上,抱住枕头来回翻滚,彻夜难眠。
    回到房间的阿尼尔,此时正坐在书桌前。他点着灯,把收回来的箭枝从箭筒中取出,仔细清理上面半干的树汁。过了半响,他终于清理完毕,把它们装回箭筒,又从背包里拿出七支箭来,开始擦拭箭尖上的血迹。
    “鸟人族已经偷偷潜入到这么近的地方来了啊。似乎还有隐藏得更深的家伙。”他一边擦一边轻声说道,“果然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啊。”
    阿尼尔慢慢地擦干净箭簇和箭羽,把它们也装在箭筒里面。他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呆,然后熄灯上床,搂着被子蜷缩成一团,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次日清晨,内莎伊下楼的时候,遇见了黑着眼圈,晾完内衣和床单回房的自家队长。


    之后的一段日子波澜不惊,阿尼尔成为了费拉诺冒险小队的正式成员,也逐步完成了弓箭手行会的任务。自从那天晚上聊完天,他每天都缠着费拉诺学格斗术,两人也渐渐要好得像亲兄弟一样。
    “你这家伙真是…”在一次冒险返程的时候,贝洛卡悄悄对阿尼尔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能跟队长那种木头性格处得这么好的人呢。”
    “能让冷静的内莎伊姐姐忍不住跳出来吵架的人,我也只见过你一个呀。”阿尼尔也悄悄地回答贝洛卡。
    看见贝洛卡又一副想要揍人的样子,阿尼尔赶忙安抚他:“开玩笑的啦。不过,队长真的很好相处啊,他还教了我很厉害的拳法。”
    贝洛卡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明明就是个弓箭手,就不能好好练练弓术吗?”
    “我弓术很厉害的。”阿尼尔有些郁闷地说,“连西尔瓦尔都已经承认了我的弓术了。”
    “你能不盲目自信吗?”
    “我的弓术真的超厉害的啊!你们怎么都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
    内莎伊插嘴道:“那请你解释一下,刚才讨伐秃鹫的时候,怎么有支箭从我耳边飞过去了?”
    “偶尔也会有失灵的时候嘛……”
    他们冒险归来的时候正是傍晚。阿尼尔敏感地察觉到,今天的气氛比平常凝重得多。咖啡馆里没有说笑的声音,冒险者们三三两两地坐着,低声谈论着什么。缪恩女士抱着手臂,皱起眉头。吧台前面,两个女性冒险者正在大声争吵。
    “都是你的错!你天天就知道缠着凯因大哥,什么冒险的本领都不会!你如果能帮上一点忙,凯因大哥就不会出事了!”
    “凯因大哥明明是为了替你挡刀才受伤的,你现在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她们越吵越激动,似乎随时都会相互动起手来。
    费拉诺几人绕过她们,来到吧台前。
    “怎么回事?”费拉诺问道,“凯因出事了吗?”
    阿尼尔也见过凯因几次,那是个热情得有点过头的人类大叔,实力在格里达尼亚的冒险者里数一数二,还在他们做任务的时候给过他们不少帮助。
    缪恩女士沉着脸,“嗯。最近地下灵殿塔姆•塔拉墓园那边,出现了不少可疑的人影。去调查的冒险者们大多无功而返,甚至出现了比较重大的伤亡。”她看着那两名争吵的女人,“凯因这个小队,也只是其中的一例罢了。”
    “凯因大叔现在是什么情况?”贝洛卡着急地问道。
    “中毒。”缪恩女士垂下眼帘,“非常严重,正在医院抢救。”
    “墓园那边,行会打算怎么办?”费拉诺问。
    “明天早晨,我们打算集结各个冒险小队的精英,彻底清理墓园。”
    “算我们小队一个。”费拉诺说。“我们要为同伴们报仇。”众人点头同意。
    他们无言地吃了晚餐,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为明日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当天夜里,阿尼尔正在第三遍擦拭自己那把白色长弓。这时候有人敲门。
    他去开了门,费拉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瓶子。“一起去吹吹夜风吗?”
    他们走出旅店门口,跑过蛇巢司令部的大门,顺着古树爬上水车十字广场边的高崖。
    两人并肩坐在山崖上,远远地望着巨大的以太之光。
    此时夜空一片澄澈,银月高悬。星河恍若横跨天穹之桥,初冬的夜风是桥下永不止歇的流水。格里达尼亚城已然沉入梦乡,人声渐少,而广场上水车吱吱呀呀的声音越发清晰。从山崖上俯瞰下去,可以看见无数路灯勾勒出的旧街与新街的轮廓。树木掩映的城市,黑暗与灯火交织绵延,连成一片。格里达尼亚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似乎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它内在的温情。
    费拉诺把一个瓶子丢给阿尼尔。“知道你不能喝酒,这是果汁。”
    阿尼尔抱着瓶子喝了一口,眼神迷离地望着银白的月亮。
    “我看你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心神不宁,”费拉诺问他,“是在担心明天的行动吗?”
    阿尼尔点了点头。
    “…害怕吗?”
    “不,”阿尼尔低头咬着瓶口,“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他轻轻打了个嗝,“…还有大家的安危。地下墓园那么危险,连凯因大叔都没法全身而退。”
    费拉诺看着他担心的模样,轻轻笑了起来。
    “阿尼尔,你知道什么是拥有‘称号’的冒险家吗?”
    阿尼尔摇摇头。
    费拉诺站起身来,俯视脚下延伸的大地。“冒险者的一生,是追逐命运和声望的一生。我们牺牲自己来追求潜藏的危险和光荣。只有最无畏的灵魂才能踏上无尽探索的旅途。我们中最厉害的那些人,完成了伟大的冒险,声名远播,得到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称号’,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冒险家。比如乌尔达哈最出名的‘焚沙之火’,还有利姆萨•罗敏萨的那位‘电闪雷鸣’。”
    他又坐回阿尼尔身边,伸手揽住他肩膀。“我的梦想,就是成为那样的冒险家,得到属于自己的称号,拥有足够保护大家的力量。我不能后退,阿尼尔,身后就是我要保护的家园。每一个真正的冒险者都不能后退,贝洛卡、内莎伊、凯因……我们每个人都有不能后退的理由。
    “这就是我们的天命。我将欣然前往,无论下一次冒险将我领向何方。”
    阿尼尔仰头看他,大眼睛里亮晶晶的,如同溢满了星光。
    “你真帅!”阿尼尔嚷嚷着夸他,又把手里的饮料喝了一口。
    费拉诺被他一夸,浑身都有些飘飘然了。他也拧开瓶盖,把瓶子举到嘴边痛饮了一口。但瓶里的液体刚入口他就觉得不对,怎么满嘴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他对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瓶子。费拉诺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他手里这瓶才是果汁,那么那瓶酒呢?
    费拉诺赶紧拉过阿尼尔,却看见他满脸通红,视线乱飞,浅金色的尾巴胡乱摆动。
    “你真帅!”阿尼尔又喊了一句。费拉诺有点哭笑不得,赶忙抽走他手里的瓶子,让人枕在自己腿上。
    费拉诺轻轻挠着他浅金色的头发。阿尼尔安静了没两分钟,又拽住费拉诺的衣袖,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我叫阿尼尔今年十八岁我的生日是一月一日我的守护神是山岳与放浪之神奥修昂我生在……”他喋喋不休地自我介绍了好长时间才住口。费拉诺被他吵得脑袋疼,好不容易等人安静下来,就想赶快把他送回房间去睡觉。
    他刚一动换,就听阿尼尔嚎道:“我好开心啊!”
    费拉诺:“……”
    阿尼尔伸手抱住他的腰,喃喃说道:“我好开心啊,贝洛卡•帕拉洛卡、内莎伊姐姐、缪恩姐姐、吕西安娜会长……能认识你们我好开心啊!”
    费拉诺听他数了一遍人名,从头到尾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脸上表情都没有了。
    阿尼尔又喊:“费拉诺大哥!能认识你是最开心的事啦!”
    人类剑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猫魅族青年一跃而起。阿尼尔展开双臂,迎向北风,一边转圈,一边开始歌唱。他的歌声清越高昂,像乘风的青鸟扶摇直上。
    他唱道:

    我内心的欢乐等待已久
    像古老的竖琴重见天光
    它还能够歌唱 它仍曲调动听
    还记得风中的夜曲
    林间夜莺
    我糟糕的运气消逝无踪
    像解缆的空艇我挥手相送
    它带走了忧郁 它留下了欢笑
    还留下美好的愿望
    美丽月光

    于是我又快乐又浪荡
    我高声歌唱 我闭目狂想
    于是我又是狂风我于是又是
    太阳 太阳
    于是我又快乐又浪荡
    光没有边界 风找不到形状
    一首无韵的诗环绕音乐的轴
    飘扬 飘扬

    费拉诺正阖目倾听,突然有个黑影从上方压下来。阿尼尔猛然扑入他怀中,双眼紧闭,与他鼻尖贴着鼻尖。他们离得那么近,费拉诺都能看见他脸上深深的红晕和细小的绒毛。
    费拉诺抱住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他又听见阿尼尔柔软的声音,在风吹木叶的伴奏中重新响起:

    迎风奔跑的少年
    如银币发亮的少年
    枕边的诗集阖上
    那永不再来的少年

    他低声唱完这几句,一头埋进费拉诺胸前,喃喃自语:“费拉诺大哥,我会用我超厉害的弓术来保护你的……”说完他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费拉诺低头一看,阿尼尔已经沉沉睡去,尾巴也悄悄地地缠住了他手臂。费拉诺轻轻微笑,把他揽在怀里。他们在山崖上相拥而眠,哪管它天寒地冻,猎猎长风。


    费拉诺醒来,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微微泛黄的树叶在他上方轻轻摇曳,温柔的阴影遮住他眼睛。空气里弥散着草叶的清香。
    他伸展四肢,深深地吸了口气,下意识地想抱住睡在他旁边的阿尼尔。他伸手一搂,却抓了个空。费拉诺一下子清醒了。他坐起身来,四下环顾,他还待在山崖上,猫魅族青年却已经不知所踪。
    “糟糕。”他心想,“我睡了多久了?”此时太阳早已经高悬于东方天空。费拉诺赶忙站起,往魔女咖啡馆狂奔。
    他冲进魔女咖啡馆,看见缪恩女士一脸焦虑的神情,侍者们忙得不可开交。
    “实在是抱歉,缪恩女士。”费拉诺低着头道歉,“大部队已经出发了多久?”
    他一边询问一边就要冲回房间拿装备。却听缪恩女士头疼地说道:“大部队还没有出发呢。”
    费拉诺都已经跑上了楼梯,听见这句话又走了回来。他疑惑地看着缪恩女士。
    缪恩女士一只手揉着额头,“昨天晚上,有人在院子里点了强力的安眠迷香。现在几乎所有的冒险小队都还在梦乡里,我们正在想办法喊他们起床。”
    “有人想阻挠这次的行动吗?”
    “不知道。”缪恩女士说,“鬼哭队昨晚也没有看见可疑的人影。”
    “您看见阿尼尔了吗?”费拉诺问她。
    缪恩女士摇头,“今天还没有看见他,应该在房间里吧。算了,这件事先不想,你赶快去准备今天的行动吧。”
    费拉诺点点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冒险者们陆续醒来,慌慌张张地从楼梯跑上跑下。
    这件事也太奇怪了,费拉诺想,如果真的要从中作梗,只是迷香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打开自己的房门,却看见地上躺着一张纸,像是匆匆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费拉诺把它捡起来,打开一看,上面是熟悉的花体字。
    “费拉诺大哥:
    你看见这张留言的时候我已经出发了。用了迷香真是抱歉,但是我实在是不愿意再看见大家受伤了。塔姆•塔拉墓园的事情就交给我超强的弓术来解决。在旅馆里等我胜利归来的消息吧。
    by阿尼尔 ”
    读完了留言,费拉诺连盔甲都不穿了,扭头就往外跑。他像一阵风似得叫醒了贝洛卡和内莎伊,把留言扔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开始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疯了吗,一个人跑去了地下墓园?”贝洛卡拿着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冲费拉诺嚷道,“就是你天天夸他弓术超群,现在他脑子一热,一个人敢跑出去送死!”
    “咱们赶紧去救他,但是要等大家准备好,至少也要过了午后了。”内莎伊用手摩挲着法杖,显现出她内心的不安。
    费拉诺扫视着刚刚醒来的冒险者们。“不能等了,”他下定决心,“我现在就得赶往墓园。你们俩如果不行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精灵打断了:“你说的叫什么话,我们是队友,当然得一起去。”
    他们几人迅速行动起来,武装齐整。等贝洛卡和内莎伊在大厅里集合,费拉诺也向缪恩女士说明了原委。
    “原来如此,那孩子……”缪恩女士沉思了一会,“你们现在就要走吗,大部队还没有准备完毕……”
    “一刻都不能耽搁了,女士。”费拉诺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这东西本来要出发时交给你们的。”缪恩女士弯腰从柜台里取出一份卷轴,递给了他,“这是墓园的地图,标明了一条通往主墓室的密道。你们赶快出发,我让他们借陆行鸟给你们。我会立刻组织大伙,尽快出发支援你们的。”
    三人拿了地图,骑上陆行鸟,内心充满不安与焦虑,向地下墓园疾奔而去。
    他们一路疾驰,终于在即将正午的时候赶到了塔姆•塔拉墓园。
    地下灵殿入口大开,门口倒着几具魔物巨蝎,尸体上插着没翎的箭矢。
    “他已经进去有一会了。”三人跳下陆行鸟,贝洛卡凑过去检查了一番,“咱们赶快绕到后边,去找地图上的那条近路。”
    墓园建在一片土坡的下面。他们转到墓园北部偏西的地方,这座青灰色的小丘表面有些崎岖。他们摇摇晃晃地爬到小丘半腰的地方,步履艰难,开始寻找密道的入口。
    “在这里。”费拉诺找了一会,在一堆枯草下面发现了洞口。他们钻了进去,意外地发现里面并没有十分狭窄。他们点亮随身携带的照明装置,看见小道蜿蜿蜒蜒,一路斜向下方,路上布满碎石和尘土。
    他们顺着密道走进丘陵深处。这条路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好走,所幸一路上他们没有遇上任何魔物,还能保持快速地前进。
    三人走了十几分钟,小路绕来绕去,让人难以辨清方向。又走过了一个急转弯,前方突然亮起紫色的光线。
    费拉诺立刻把灯关上,他们在黑暗里悄悄摸了过去,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洞口。
    洞口的另一侧开在离地一米多的位置,正好是一处难以发现的死角。他们从洞口望出去,清楚地看见主墓室的景象。
    主墓室建在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当中,风格肃穆,阴郁而庄严。但是如今此地已被妖邪侵入,无数妖异的紫色光线连成一片。一些披着长袍的怪人跪在主祭台上祈祷。他们声音古怪,祭词污秽。有几个人抬了什么祭品放在高台上,那祭品细细长长,用黑布紧紧裹着。
    “费拉诺……”拉拉菲尔人声音有点颤抖,“那好像是个人啊。”
    费拉诺猛地抽出剑来,牙关紧咬,从洞口一跃而下。贝洛卡和内莎伊跟在他后面。
    怪人们根本没有想到,祭祀的关头竟会天降神兵,完全没法组织起像样的反抗。费拉诺如虎入羊群,又劈又砍,在贝洛卡和内莎伊的掩护下,杀得敌人惊声乱叫,四下逃散。
    费拉诺一剑砍倒挡在面前的祭司,紧走几步,伸手就要去掀祭品的裹布。
    地上的祭司突然发出一声大喊,从他身上发出一阵狂风,把三人向后吹开了老远。祭司拼力站起身来,怪人们一起念动毛骨悚然的咒语。
    一瞬间紫光大盛,晃得人睁不开眼。怪人们身上冒起黑色的烟雾,向空中聚拢。黑气越聚越多,怪人们逐渐消失,只剩他们的长袍掉在地上。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紫黑色光球。这光球颜色诡异,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污秽无比。它逐渐长大,鼓鼓囊囊,最后在空中猛地爆开。
    空中落下一个体形庞大的魔物。这东西有一个近似人类的躯体,以及一个鱿鱼般的脑袋,皮肤苍白,上面布满惨红的斑点。它手拿权杖,穿着一身可笑的长袍。
    “是谁。”它声音嗡嗡地说道,“是谁,将我主宰者加尔梵斯,从虚无界的深渊里唤出?”
    它转过脑袋,看见了费拉诺三人。“是你们吗?”它举起手中的权杖,“我将因此赐你们死亡!”
    这只自称主宰者的怪物毫不讲理,说打就打。加尔梵斯挥动权杖,把它像一把铁锤那样砸来砸去。费拉诺举盾迎敌。主宰者力气大得惊人,击打得费拉诺站立不稳,盾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它召唤出许多有翼的侍从,为自己阻挡内莎伊发出的火焰和雷击。内莎伊频频念咒,加尔梵斯似乎有些不厌其烦,它把权杖一举,一阵无形的冲击打在内莎伊身上,让她捂着脑袋跪倒在地上。它又一指贝洛卡,拉拉菲尔人仍旧念着咒语,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只剩下费拉诺仍在作战。他浑身是伤,满腔怒火,坚持战斗,毫不沮丧。但加尔梵斯的力量太强,他的盾牌即将碎裂,而他长剑的挥砍也都被仆魔们阻挡。
    主宰者把权杖高高举起来,费拉诺心知这一击他可能要挡不住了,但他仍举着盾牌,勇敢地迎向加尔梵斯。
    但那怪物的权杖却没有砸下来。它一声痛啸,权杖脱手。费拉诺仰头看去,一支羽箭正深深插在它的手上。
    “居然有近路啊,真是失策。”猫魅族青年从甬道中走出来,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还是连累大家为我受伤了呢。”
    加尔梵斯吃了亏,恶狠狠地转过头来,要把满腔仇恨向着猫魅族青年发泄。
    费拉诺心急如焚,冲阿尼尔喊道:“你快跑!别逞强!”却见阿尼尔持弓在手,抽出一把羽箭搭在弦上。
    下一瞬间,飞箭如雨。主宰者的每只侍从都被一箭穿脑而过,化作黑烟。加尔梵斯正面中了数十箭,猛然向后仰倒在地上,激起灰尘漫天。
    结束了?费拉诺愣愣地看着这只难缠的怪物倒下。他扔开盾牌,脱力摔倒在地上。
    阿尼尔几步跑上高台。他先给费拉诺服下了恢复的药品。等他能够自由行动,又背起贝洛卡,搀着女精灵走往安全的地方。
    “你小子!”贝洛卡的声音逐渐恢复,他趴在阿尼尔背上,无力地用手杖敲他的脑袋。“我们是队友你懂不懂?你怎么敢一个人偷偷跑来这里,让我们担惊受怕!”然后他有些弄不清状况地问,“不过,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阿尼尔把他们扶到墙根下坐稳,自己蹲了下来,耷拉着尾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他垂头丧气地说,“一个人旅行太久了。这次只想着快点处理完事件,不想让大家涉险,却忘记了大家的心情。真是很对不起大家。”
    费拉诺看着阿尼尔失落的样子,差点就要开口安慰他。但是他心里还有一小块地方有些耿耿于怀。于是他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阿尼尔。
    内莎伊和贝洛卡倒是轻易地接受了他的道歉。贝洛卡又想起之前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内莎伊无奈地插嘴:“贝洛卡•帕拉洛卡,动动脑子好吗?哪有人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成长这么快的?”
    “啊……所以你原先就这么强吗?”贝洛卡终于理解了情况,“你干嘛隐藏实力,跑到格里达尼亚工会来啊?”
    “之前,我在附近调查‘第七灵灾’历史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妖邪活动的痕迹。”阿尼尔指着远处地上的长袍,“他们是邪教组织‘最后之民’。这个组织在上次灵灾中,宣扬逐渐落下的卫月为救世神。他们在这里死灰复燃,要向我们这些阻止了卫月的敌人复仇。但最初他们的身份还不够清晰。我一开始来到格里达尼亚,就是想在暗处查清这件事。”
    “至于后来嘛……”他挠了挠鼻翼,侧过脸,微微扬起嘴角,“就是因为别的原因了……”
    贝洛卡正想追根究底。却见阿尼尔站起来,转过身去,从背上摘下了弓箭。
    费拉诺三人仰头看去,却又看见了刚刚已经倒下的主宰者加尔梵斯。这个畸形的怪物竟没有死透,此时正悬浮于空中,口中念诵邪恶的祷文。
    阿尼尔拉满弓弦,以太之力向他身上不住涌动,弓上的长箭发出明亮的光芒。
    他一箭射出,一道金色的光线倾斜着自下而上,骤然穿透加尔梵斯丑陋的头颅,又刺破墓室黑暗的穹顶。加尔梵斯一声不吭地自空中坠落,化为飞灰。地下灵殿里妖气尽散,阴影消褪。一束阳光自穹顶射下,照在阿尼尔身上,照得他金色头发闪闪发光。
    阿尼尔收起弓箭。他深深呼吸了几次,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他走回他们面前,偷偷瞧了眼费拉诺,朝他们伸出手去。“重新介绍一次吧。”猫魅族的青年这样说道。
    “‘破天之光’艾阿尼尔,很高兴认识你们。”


    半个月后,格里达尼亚城门口。
    “走吧。”
    “咱们要去远游冒险了,内莎伊!”一个拉拉菲尔人背着背包上蹿下跳地问道。“以后我们也会像诗人们描述地那样,历经种种伟大的冒险吗,队长?”
    身材高挑的女性精灵走在他边上,嘴角微挑,没有接话。
    而被称作队长的人类剑士不舍地回望了森城最后一眼。“一定会的。”他说。
    “等我成为拥有‘称号’的冒险家,”拉拉菲尔人说,“到时候我要管自己叫‘电闪雷鸣’,电闪雷鸣贝洛卡•帕拉洛卡!”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人类剑士仰起脑袋,眯着眼睛看向天空中金色的太阳。他把手伸进口袋里,轻轻抚摸一束柔软的金发。
    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他想。那一天不会太遥远的。
    格里达尼亚古城巍然矗立,世界的画卷缓缓展开。他们渐行渐远,踏上一段或许会被长久传唱的旅程。
    “……队长,你到时候就叫‘钢铁之城’好不好!”
    “……闭嘴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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