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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我的父亲告诉我:身为一只牛,一生只有两条路,一个是低头把地耕穿,累得像人,另一个是高头进场,被当成人吃。我听了笑了笑,这他妈是给牛选的吗?
这就是我的原生家庭,他们的思想就是要做就做最听话的那头牛,不吭声,不反抗,不问凭什么,最好连哞儿都别哞儿,明知道前面是屠宰场,还在原地练习如何走得更整齐,甚至还要喊口号。我的三舅就是这么去的,一辈子老实干活,最狠话最少。后来他被拉进去深加工了,切片真空上架,听说卖的不错,贴的标签是原生态无公害。
宴席上,我爸红着眼眶说,你三舅这辈子牛逼了。我低头夹了块瘦肉,心里冒出一句,我三舅这是用命写了一份食谱。后来我才知道,不止三舅,表姐熬成了骨汤,堂哥进了年会的牛排拼盘,整个家族都被慢慢送上了餐桌。
我们家很穷,穷到每次有人被端上桌,剩下的牛才能分点牛生遗产。三舅那年被切了之后,家里分到了他勤奋一生的赔偿金。买了一台电视,还剩200块办了年货。所以后来谁快撑不住了,反而开始有人劝他:“加油啊,你要是撑不住了,大家就都有口热的了。”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庆祝。这样的牛生,我肯定是不想过的,我想活成一个高级生物。于是我来到了外面打拼,见到了一家公司,那是一家在悬崖上的养殖场,我负责耕地,他们给我耳标叫“工牌”,给我草料叫“绩效”,给我绳子叫“长期主义”。我学着人类的样子,笑不露齿,哭不带声,鞠躬45度,我甚至不敢生气,怕被贴上不配合的标签。肩膀塌了,眼神空了,我看起来像人,可一张嘴,全是草味。
每天打卡上下班,外卖是预制草,咖啡是加了水的兴奋剂。月底工资到账,我激动的像头牛第一次被夸肉质不错,我以为自己快上岸了,结果只发现我只是换了个花纹的铁槽。领导路过我身后,我本能的点头哈腰,后来才意识到我不是在打招呼,我是下意识的把脖子伸出来让它检查脖套松没松。
我越来越理智了不抱怨、不提问、不辞职,哪怕连喘息都是按照流程申请。他们说我成熟稳重,没有情绪波动,我知道那不是表扬,那是他们在确认这头牛已经被码好了。直到有一天,我在公司茶水间喝了一口速溶的咖啡,尝不出味道,我忽然意识到,我不是没味觉,我他妈是被反复喂草喂傻了。我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整个城市像个巨大的屠宰场,我就是里面那头主动进来的牛。
我知道他们早晚会给我一份晋升。把我洗干净,装上袋,贴个标签,“草根逆袭,值得学习”。我不想等到那天,所以我轻轻把围栏撞开,他没上锁。大概早就知道有些牛迟早会走,我慢慢走到悬崖边,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人类追了出来,我没回头,只盯着脚下那一片云雾,想看看这世界最后一张桌布,白的、干净,适合我这种穷牛的落点。
风吹起我的耳标,他在半空摇曳的像一枚奖牌。这年头,能活着干到被吃掉,也算是成功了吧。于是我跳了,没有怒吼,没有爆发,只有风从耳边穿过,像小时候母亲舔我额头的那一口温热,软、轻,不像死亡,更像自由。我闭上眼,梦见自己不是牛,不是人,只是草原上那棵没人收割的小草。风来了,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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