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集会石旁，整个部落的战士围成一圈。贾尔格用斧柄敲击地面，震起一圈尘土。"规则很简单，"他獠牙上挂着讥讽的涎水，"日落前带回库鲁兽的犄角——完整的犄角。"

格雷克沉默地站在长老身旁，银灰色毛发在晨风中微微起伏。当我走近时，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将一柄淬毒的黑曜石匕首塞进我掌心。刀刃上幽蓝的光泽让我想起他昨夜注入我血液的神秘液体。

"风向变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金色竖瞳扫向东边的密林。

贾尔格故意高声补充："要是被库鲁兽踩成肉泥，记得留只手回来报信！"几个野猪族战士哄笑起来。

我没有理会，只是将匕首咬在齿间，像格雷克教我的那样四肢着地奔跑起来。初生的阳光透过树冠，在我新生的兽瞳中滤成一片淡绿。七天前，这样的移动方式还会让我摔得鼻青脸肿，现在却如呼吸般自然。

库鲁兽的气味比想象中更容易追踪——像是腐烂的浆果混合着铁锈。我的耳朵转动着捕捉远处蹄声的震动，鼻腔扩张分析空气中每一丝信息素。格雷克的训练让这些感官不再令我困扰，反而成为延伸的武器。

正午时分，我在溪谷边缘发现了它们。

至少二十头库鲁兽正在泥潭中打滚。它们形似地球上的野牛，但肩高超过两米，犄角呈螺旋状向前突起，上面布满倒刺。我蜷缩在岩缝中，尾巴紧紧缠住大腿以免暴露——贾尔格说得没错，以我现在的力量，任何一头都能轻易要我的命。

就在这时，泥潭中央的水面突然翻涌。

一头毛色暗红的巨型库鲁兽缓缓站起，水珠从它如铠甲般的角质层上滚落。它比其他同类大了整整一圈，额前的犄角泛着金属光泽，右眼上横贯着三道爪痕——显然是某次死里逃生的勋章。

我的爪子不自觉地陷入岩缝。狩猎这头巨兽几乎等于自杀，但格雷克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回响："兽人战士不猎弱者。"

毒液在刀刃上静静流淌。我计算着距离、风向和逃跑路线，尾巴尖因兴奋而微微颤抖。这不是七天前那个吓得尾巴打结的穿越者，而是正在觉醒的兽人战士。

接下来的三小时里，我像影子一样绕着兽群移动。用格雷克教的方法在巨兽惯常饮水的路径上布置藤蔓陷阱，用泥浆掩盖自己的气味，甚至模仿幼崽的哀鸣吸引它的注意。当太阳开始西斜时，机会终于来了。

暗红巨兽离群走向我埋伏的灌木丛。它每走一步，地面都传来细微的震颤。六十步、四十步、二十步——我的耳朵精确计算着距离。当它前蹄踩中伪装过的陷阱时，我如闪电般扑出。

黑曜石匕首划出蓝弧，直取它耳后三寸的软膜。

就在刃尖即将刺入的刹那，一声尖锐的哨响撕裂空气。我的耳朵剧痛，动作慢了半拍。巨兽猛然扭头，犄角擦过我侧腹，带起一蓬血花。

"哎呀，不小心打扰你了？"贾尔格站在高处岩石上，手里晃着骨哨。他身后跟着三个野猪族战士，全都武器出鞘。

巨库鲁兽被彻底激怒了。它人立而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兽群顿时骚动起来。我踉跄着后退，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被至少五头库鲁兽包围，而唯一的退路被贾尔格一行人堵死。

"需要帮忙吗，小怪物？"贾尔格把骨哨塞回腰间，慢悠悠地抽出战斧，"求我啊。"

温热的血顺着我的肋骨流到腿上。暗红巨兽喷着鼻息逼近，右眼疤痕狰狞地扭曲着。奇怪的是，恐惧没有如预期般袭来。相反，某种冰冷的计算感占据了我的思维——就像格雷克战斗时那样。

我舔了舔獠牙，突然笑了："贾尔格，你知道为什么格雷克比你强吗？"

野猪兽人愣住："什么？"

"他从来不在猎物面前废话。"

最后一个音节还未落地，我已将匕首掷向贾尔格面门。他本能地闪避，露出了身后的陡坡。我后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几乎是贴着巨库鲁兽的犄角飞跃而过，在半空中用尾巴卷住垂落的藤蔓——

"吼——！"

暗红巨兽的咆哮几乎震碎我的耳膜。它转向贾尔格一行人的方向，被戏耍的愤怒让它双眼充血。野猪战士们慌忙结阵时，我借着藤蔓的摆力荡到安全地带，腹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但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我折断一支箭矢，将带尖刺的那截咬在齿间。格雷克的毒液在我血管里歌唱，世界在视野中染上淡淡的绿色。当暗红巨兽撞飞最后一个野猪战士时，我从十米高的树杈上一跃而下。

这次，箭矢精准地刺入了它耳后的致命点。

巨兽轰然倒地的震动惊起了满林飞鸟。我跪在它尚有余温的尸体上，獠牙深深刺入脖颈动脉。滚烫的兽血涌入喉咙时，某种原始的快感席卷全身。远处传来贾尔格痛苦的呻吟，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当夕阳将犄角染成血色时，我拖着战利品走出森林。部落的篝火已经点亮，格雷克独自站在最外围的阴影里。他的鼻翼微微抽动，在我还隔着百米远时就转过了身。

我们隔着火光对视。他的尾巴缓缓扬起，在身后划出满意的弧线。

贾尔格被同伴搀扶着跟在我后面，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经过长老面前时，他突然大喊："他用了诡计！这不符合——"

"够了。"长老用骨杖敲地，浑浊的眼睛盯着我手中的犄角，"完整的犄角，来自库鲁兽首领。"他转向格雷克，"你早就知道？"

格雷克走向我，突然伸手抹过我嘴角未干的血迹，然后将染血的爪子按在自己额头上。这是兽人战士间最崇高的礼节。

"我知道的比那更多。"他对长老说，眼睛却看着我，"他的眼睛开始变绿了。"

篝火突然爆出一串火星。长老的骨杖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