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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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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创作] 【原创】[伪纪实]前夫哥想当我的炮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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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3 12:4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艰难地找到停车位,假日的动物园人山人海,大姐买好了票,在她的招呼下我们一同进去。

    太阳毒辣,对这趟户外行毫无预料的我忧心着防晒霜的防晒力度,不停拿手抵在发际线遮阳。前夫哥见状,捏着我的肩把我拉到他身旁,将自己那顶鸭舌帽套在了我头上。

    我其实很讨厌人多到拥挤的场合。比起看动物,大排长龙的情况下我们看的人潮还要更多。所幸此行的提出者小侄子兴高采烈,那这一切倒也还算值当了。

    我给小侄子拍照,给大姐拍照,给伯父伯母拍照,又给一家子拍合照。如果叫外人来看,边缘游离无甚兴趣的前夫哥怕是比起我更像这个家庭的外人。兜兜转转下大家都走累了,大姐选择带大家去坐游园小火车当是休息。

    “你看,你亲戚诶。”坐着游园车不知过了多久,前夫哥突然指着园区里的岩羊对我说道。

    我内心无语,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疑惑他干嘛这样说:“我跟它很像吗……?”

    “你不是在漫画里把自己画成一只羊吗?”他把目光从岩羊身上移开,乐呵呵地看着我。

    啊……他不说我都忘了。

    大学时,我画过一个小漫画。我把自己和身边人设计成可爱的拟人小动物,记录下那些自觉诙谐的生活片段和幼稚设想。在这叫《What if…?》的furry漫画里面,我把自己画成一只羊。

    一只嘴上总结结巴巴,内心戏却多得矫情的小绵羊。每当他多想,故事就会在他的幻想中展开。而当他逐渐沉浸在“如果我……”、“要是我……”的虚妄中难以自拔,他的宠物,一只彻底虚构的啄羊鹦鹉就会飞出来啄他,与他过关斩将,以真实经历做武器,让他认识到现实虽不比幻想美好,却是自己脚踏实地获得的现状,叫他认清沉溺往昔者失未来,最终一同回到现实。

    “沉溺往昔者失未来”,妈的黄伯怀,道理你说得好听,可你从来知行不合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他妈还是成天想着各种过去的屁事嘞。

    其实真正的我根本就没有那只小羊可爱!

    不过反正也没什么人认出来我是照着自己画的。

    如今早已闭站的绿色基调漫画平台,我的漫画曾在其中毫无人气地与一众受冷落的同伴孤独地存在,直到我放弃画它,评论区都还是没什么回复。

    ……好伤心。

    顺带一提,前夫哥在里面的形象是一只边牧。

    我如此设计不是为与自己配对凑那关系上的隐喻,仅仅只是因为我一直叫前夫哥“傻狗”,干脆就把给他画成了狗。

    ……虽然总是傻狗蠢狗地叫,而且我不愿意承认,可他其实蛮聪明的嘛,所以我把他就画成边牧了。

    那时的前夫哥看了我的漫画,还说过我画得好幼稚来着。被最在意的人这么评价,我表面装作不在意说他没品味,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灰心,慢慢忙起来后,就没坚持把这东西画下去了。

    明明如今我都已将这漫画忘得七七八八,没想到前夫哥倒还记得。

    “那么久的事情还拿出来说……”我没好气地回应。

    要是生活真有我画的漫画一半幼稚就好了。温和可爱的世界,没有人是坏人,也不会有什么事让我特别伤心,当我沉溺过去,会有啄羊鹦鹉啄醒我,叫我勇敢向前……

    “你可以继续画啊。”前夫哥漫不经心地看着风景与动物。“你现在讲故事的功力应该比以前强吧。”

    “画什么,画小羊发现对象出轨,设想自己从来没恋爱过有多好吗?”我语气幽怨。

    前夫哥尴尬抬眉,登时安静如鸡。

    他的家人们在前座正对游园车外的动物惊叹连连,讲解员的讲解声不断通过广播传来。

    环境吵闹,游园车又过一景。

    我终于忍不住悄悄问前夫哥:“你出来包也不带一个,什么东西都装裤袋……

    “——而且还带那么多套过来干嘛?”

    前夫哥听了立马一扫方才尴尬,拿出那种把我吃准的眼神看我:“好像不关你什么事吧?”

    我清楚他言下之意是“你很关心我吗?”

    ……真不关我事喔?

    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可天平另一头的醋又添一坛。

    不关我事,就是关别人事呗。

    黄伯怀,别显着你太在意了。你总是自诩了解前夫哥,可你别忘了对方也同样了解你。要是他从你的神情里找着些你还特别在乎他的端倪……

    我心惊肉跳地从挎包里把放好的矿泉水抽出,故作镇定地喝水。

    “你昨晚看了我照片,有没有偷偷打飞机来?”前夫哥突然凑向我耳朵悄声问。

    ……这什么鸡巴问题?!

    我急忙咽下口中水,声音变形:“你神经病啊!”

    他嘿嘿笑,死盯着我的脸,表情像中学街边戏耍好学生的痞子。要不是他真有几分帅气,这表情或可够得上一丝猥琐。

    我羞恼得不行,完全无法理解他是如何推理出这猜测,撒谎道:“我的事又关你屁事啊?而且我才没那么变态!”

    “真的?”他还在笑,玩味的眼神探照过来,让我觉得自己被轻易看透。

    我原本绷着脸,可看他还搁那嬉皮笑脸,我再难忍耐,忍不住破功跟着他一起笑,只好装作是被气笑,心里却越发没有底气。

    他又凑过来耳语:“其实我昨天想要你照片,就是想看着来打飞机。”

    “……滚啊!”我吓得头脑发热,耳根传来热感。

    敢情他不是猜到我那么做了,他只是在由己及人。

    他很满意我被逗出这反应,上身听话地退远了,靠在边沿,还在看我。

    我下体莫名其妙地开始充血。

    尼龙材质的短裤束缚不了帐篷分毫,大庭广众之下,那突然的凸起如此明显。我挪动腿旁的挎包,试图不动声色地遮挡。

    前夫哥见状头看向车外,手却突然趁我没戒备伸过来按在我裆下。反应不及的我赶忙出手阻挡,他却已经握住我下体揉了一阵。

    你妈的,性骚扰啊!

    “哎哟,想啦?”他的面容再度自信起来,又回头看我,收回探出的手抵挡起我愤懑的捶击。

    “想你妈!”我一手拿包掩着裤裆,一手握拳往他肩臂上锤。

    他老实地挨打,吃痛不停“嗷嗷”,开口求饶:“好了别打了,要打坏了,给你摸回来行不行?”

    他眼疾手快地掐住我手腕,转头就要把我手往他胯间放。

    我吓得不断抽手往回挣,他见状终于还是把我的手放开了。

    我做贼心虚地望向后方游客,没有人在意我们的闹状,都在用手机记录着车外景致。

    当下无言,我也别过头去看向车外人造景观,对前夫哥那么轻易松手略有懊恼,又赶忙提醒自己别陷太深。

    讲解员的讲解还在持续,前方有个聒噪的小朋友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所了解的动物知识,声音之大快要盖过讲解员。

    冷静下来,黄伯怀。

    可是,我被前夫哥知道,我还对他有感觉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自在地蜷缩身体,弯腰把手撑在膝盖,脸埋在双掌间。

    原本的林地逐渐开阔,人造景致转变为草原。

    明明昨天把消息说那么义正言辞,今天就被身体反应直接给拆穿了态度。救命,好丢脸。前夫哥手的触感好像还残留在身下,我难受地尽量不去想它。

    这时游园车在长颈鹿群前短暂停留,游客们与之互动。

    前夫哥见此情形突然饶有兴趣地一手横举手机,上半身又一次凑过来,另一只手搂在我肩上:“快笑一下。”

    我呆滞地看向手机,发现其中映出我和前夫哥的影像。“干嘛啊?”

    照片被如此摄下,我和前夫哥一同看向他手机屏幕:照片里面躬身的我表情呆傻如被探照灯打在身上木然站立的鹿,搂着我的前夫哥倒是笑得开怀,背景里的长颈鹿群则事不关己地闲散。

    前夫哥看了评价:“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呆啊,还在想那些东西?”

    “想个屁!”我直起上半身用手肘把他推开,他笑嘻嘻地操作着手机。

    手机传来提示音,我取出一看,是前夫哥把那张照片传了过来。

    “发我干嘛,我才不要。”

    嘴上这么说着,我还是长摁将之保存。

    前夫哥趁我不注意,又拿着手机对着我,快门声此起彼伏地作响。

    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我伸手夺他手机,却一次次被他摁住,强制拍下照片。

    我只好无奈遮脸:“廖峮朗你侵犯我肖像权啊!”

    他伸出一只手戳我肋间的痒痒肉,让缩着身子的我不得已地大笑着扭动,双手挡在腰侧无暇顾及遮脸:“操你妈!不要玩了!”

    一趟游园车下来,我肚子疼得抽抽,前夫哥的腿一瘸一拐。

    ——彼时不停被挠的我用上猛力反击,狠踹了他一脚。直把他踹出猪叫,惹得我也跟着紧张。毕竟还在二老跟前,要是把他们宝贝儿子踹坏腿我就完蛋了。

    我们后来又去了其他地方看动物,过程无需详谈,总之都还算尽兴。小侄子本还想坐缆车,可一想到已近下午,大姐还得开车送伯父伯母回老家,便又只好作罢。

    在动物园大门前,我和前夫哥挥手向仍絮叨着要我们爱护身体努力工作的二老,还有一旁跟电话中姐夫说话的大姐小侄子告别。

    大半天下来,我其实有些累了,不愿兜兜转转搭地铁,于是哪怕车费近百,我也还是叫好滴滴,在动物园附近等待。前夫哥沉默地跟着我,我问他干嘛不走,他只说他也叫了车。

    可是当我叫的车来了,我上了车之后,这傻狗却跟着大摇大摆地打开另一侧门坐进来了。

    “尾号****,走吧师傅。”前夫哥报出我的手机尾号,无视我诧异眼神催促司机道。

    “你干嘛?”我无比震惊,没想到前夫哥的厚脸皮多月未见,竟已登峰造极。

    “跟着去你新家看看。”他舒舒服服地调整姿势,玩起手机。司机已确认好乘客,挂挡启程。

    “你个臭不要脸的你给我下车!”我忍不住叫嚷。

    “没事的师傅,是我出车钱,你听我的。”前夫哥安抚司机。

    司机关切地看向后视镜,我透过后视镜尴尬与之赔笑。

    “你出个毛,出轨就有你份!”我推他,“师傅你靠边停一下可以吗,这个人是刚才胡乱塞进来的,我不认识他,我才是乘客!”

    “都说我出钱了,让我跟着去嘛。”前夫哥操作着手机,给我打来一百块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廖峮朗,你想干嘛啊你?”我伸手继续推他,却根本打不过前夫哥,两只手都被他轻易压制。

    “去你家坐坐怎么啦,怕你家那只黑皮体育生看到我这么帅移情别恋跟我走吗?”

    司机一言不发,狐疑目光不时从后视镜投来。

    我虽不怕别人看出性向,可从来就怕在人前丢脸,前夫哥的胡闹已然让我失态。

    “放手啊傻狗!”我半躺在座位上,为双手被前夫哥抓住而坐不起来。只能喝止他。

    “你不动我我就放。”前夫哥加紧力道。

    我忍气吞声挣扎几番无果,只得妥协:“好啦!怕了你了!别弄我了啊!”

    前夫哥松开掐住我两只手的手掌。

    妈的,臭打球的,把我手当握力器抓了。

    揉弄着被他抓疼的手,我在心里发起牢骚。

    廖峮朗,你要我今天来,别是就等着现在这个时刻吧?

    我又想起那安全套,不由得面红耳赤。

    -你到底想干嘛?

    为避免司机把话听去,我微信上问前夫哥。

    前夫哥看到消息,咧嘴笑着看我,有样学样地打字:

    -你猜呢

    我猜,我猜个鸡巴,我猜你想干我,可我好意思说嘛?

    -你越来越死皮赖脸了

    前夫哥像被我逗乐了,哈哈大笑,把手凑过来捏我耳朵。

    我不断避开,他死缠烂打,为避免司机察觉,我苦闷着脸,继续忍气吞声。

    “今天干嘛不戴耳环?”他打破消去着尴尬的沉默,一时间我又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起来,无言地怒视他。

    “怕被我说骚啊?”他用拇指轻抚我耳垂,那丢人字眼更让我羞恼。“我说骚是夸你戴着好看嘛。”

    妈的你自己也不想想今天在传统观念那么强的长辈面前化妆和戴耳环合不合适,傻狗。

    在陌生人面前,我努力绷着不让怒火发作。

    大半天的走走停停,我已经有些累了,坐在车上的我渐感困倦,无视前夫哥撩拨,靠着车门缓缓合上眼皮。

    前夫哥见状识趣地抽开手,没再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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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3 13:04:17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本帖最后由 荒白 于 2023-8-4 01:40 编辑

      醒来时天色已暗,原本陌生的路况变得熟悉,我于是知晓很快我就要回到家楼下。

      转头一看前夫哥,他半睡半醒,头跟着惯性一点一点,很快又为一个刹车突然惊醒。转头看到我正望着他,他也不说什么,重心下沉,腰背往下挪,两腿抬起抵着前座,又一次闭上眼睛。

      你昨天也没怎么休息好嘛傻狗。

      司机之前悄悄打开了车载音乐,如今车里放着微弱的歌声,是五月天的《拥抱》。那时的我心想,司机怕不是也是gay吧。但现在想来,他可能单纯是五月天的歌迷。

      前夫哥的手机在安静的环境里偶尔传出微小的提示音。

      好久没看到他的睡颜了,黄伯怀,你之前是不是想过之后再也见不到了来着?

      我突然没来由地感到安心,悄悄跟着车载音乐哼歌。

      到家楼下后,前夫哥悠悠转醒,我们结账下车。他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领他上楼。

      “住这么高啊?”走到所租位置的楼层,前夫哥不由得感叹。

      我取出钥匙在门前转动:“怎么,搞得你顶不顺?”

      下车后的前夫哥越发精神,如今几可说是神采奕奕:“怎么可能?”

      “我自己都十八十九层楼高诶。”他凑在我耳边说着暗示自身条件的黑话。

      我翻个白眼,开门进了客厅,把灯打开。

      小屌一如往常地立着尾巴跑着小碎步迎接我,同时嘴碎地叫嚷,索要零食。

      我每一次漫长的“外出打猎”后,它总是如此热情。

      前夫哥跟着我进来,环顾一圈窄小的客厅,最终把目光停留在小屌身上:“屌哥!久仰大名!”

      他先是弯腰,然后半蹲下来,夸张又热切地伸出双手要与小屌握手,惹得小屌对这陌生人的手一顿拍打。

      “我靠,还会拳击,这么多才多艺的。”前夫哥逗弄着神经如有隐性奶牛猫基因的小黑猫,很快便掌握它的喜好,抚摸起它下巴。没一会小屌这不怕生的社牛猫便大着胆子把头往前夫哥身上蹭了。

      “你要喝东西吗?”我换上拖鞋,走向冰箱。

      “有什么?”前夫哥还在撸猫。

      “鸡尾酒、啤酒、白酒(再次警告不要学我冰冻白酒!)、柠檬茶……”我边看冰箱中的内容物边说明。“还有咖啡、汽水、果茶。”

      “什么都有,这么好生活啊,”前夫哥感叹,“那我要汽水。”

      我于是开了两瓶七喜倒在空壶里,挤下半颗柠檬,又丢了几颗咸话梅又进去。

      “自己倒。”我拿起那壶简易咸柠七和两个杯子放在桌上。

      前夫哥于是起身坐上沙发,把两个杯子倒满,取其中一杯喝了几口。“跟我屌哥过得很认真嘛,到处都是它的东西。”

      食盆、猫窝、猫抓板、猫砂盆、猫爬架、电动玩具……作为我和朝夕相处的小老弟,小屌的物件把我本就不大的生活空间给挤占。

      “不是说昨晚打扫卫生了吗,你看,”前夫哥捻起沙发上的猫毛展示给我。“一点都不细致。”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阳台,一摸床单发现已然晒干,就把它收下来叠好,放在沙发上。自己坐在前夫哥旁边,拿另一杯倒好的汽水喝了一大口。

      身上的暑热稍稍缓解。

      “感觉比咱们以前家要小。”前夫哥还在环顾我的出租屋,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打开了电风扇,摁下摇头钮,确定风吹得到我们两个人后重新坐好,捏着领口扇风。“东西倒是更新,平时采光也挺好吧。”

      “是还可以,就是早上太阳大,不适合放假赖床。”我坦诚。

      他又站起身在厨房厕所和卧室兜了一圈。

      “这么小一张床啊?领男人回来也施展不开吧?”前夫哥开了灯,在卧室门口锐评。

      “这张床躺过的除我以外的雄性呢,”我拿着被单走进去,“就只小屌一个而已。”

      前夫哥闻言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坐在床前,挑衅般笑看我。

      我把床单抛给他:“帮忙!”

      把被子枕头先给搬到沙发,我们一起铺好了床单,又把床具重新放回床上。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光已然完全暗淡,暖色天空映上了暧昧的蓝与紫,日夜交界朦胧地混淆在夏日时分,我忽然联想起高中毕业的那天晚上。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啊……

      “现在多少点?”

      前夫哥说着本想掏出手机看时间,可手在裤袋里摸了个空。知是刚刚放在沙发,他一见我IPad就在旁边,便随意地拿起了这放在床头柜的平板查看。

      起初我没反应过来,可就在屏幕亮起后,他突然一愣,然后又极其猖狂地得意地笑了起来。我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那上面有不该让他看见的东西。

      “哼哼,黄伯怀,”他把平板屏幕展示向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屏保上的壁纸,是他曾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登山照。那张让我回想起以前和他一次又一次登山的,我此前唯一可以获得的,他的近照。

      我脑子轰然作响,整个人木在原地。

      心脏开始为突发状况敲动如铃响。

      一天之内,被前夫哥知晓自己无论身体还是感情上都对他念念不忘。

      我有点想死。

      他见我不回应,重新看回平板,手指向上划动,本就设下过他替用容貌密码而未曾更改的平板就此解锁。意识到他想干嘛,我一把将平板夺过。

      “你还喜欢我对不对?”前夫哥难以抑制地流露欢欣,又摆出把我吃透的自信。

      我悄悄做了一轮深呼吸,表现出乎意料地平静。

      重新坐回床边,我摁亮屏幕,看着那用到熟悉的照片努力瞎编:“用你照片就是还喜欢你吗?

      “万一……我只是以此警示自己,再不要找上你这样的人呢?

      “万一我只是想起你说的人生就是登山,决定抛下你向前看呢?”

      我才不要把关系的主动权交给前夫哥:“我说了好多遍了,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做只聊天的普通朋友就好啊。

      “可能,可能的确对你还有感觉吧?也没必要瞒你了。但非要说,我还真的不想再跟你在一起。

      “因为有时候和你相处太累了,廖峮朗。”

      前夫哥哑然,眼睛都失去高光,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应答。

      我朝他笑笑,想让氛围轻松一点,又下起逐客令:“的确不早了耶,咱们晚饭都还没吃,你还是就先回去吧,玩了一天,我也该好好休息了。”

      他不说话。

      我们坐在床前相对无言地沉默许久。见他不动,我叹了口气。

      好难看的场面。

      他听我叹气笑了,学着我也叹了口气。

      然后他大半个身子身倒在我床上:“唉~好想抽烟。我今天一天没抽烟,因为我怕你看了不喜欢。

      “其实我本来想着,先死赖着你跟你回家,然后就勾引你做,把你给干爽,然后我们就这样做起炮友的。”

      我惊讶他把实话告诉我,开始脸红,又为他肯把话摊开说感到放松了些。我笑骂他一句“你神经病啊”,正要发作打他,想借玩闹缓和气氛,可他又继续说话。

      “只不过我知道你其实不是能被干服的那种人。你不是那种,只想要根鸡巴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的类型。你重感情重得要死,性对于你是摆在感情后面的。你昨晚也说过你不想要炮友了。”

      前夫哥把话说得一本正经,我忽然有点搞不明白事情的展开。

      “你记不记得高中有天宿舍卧谈的时候——那时大家不知怎么谈到美人鱼,他们都在讲黄色内容,说美人鱼美归美可惜不能跟她做爱什么的,大家那时候都在笑,就你在那反驳,在那特别蠢特别天真地说——你说你要是谈恋爱,只要对方真的爱你对你好,你就是一辈子不做爱也没关系,更何况美人鱼还那么漂亮,光是看也心情变好。那时我们都笑你,但其实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你真他妈纯爱战神我靠。

      “所以,我怕现在真把你给干了,你会先是懵逼,表面不爽,又顺从我去接受它……可等你被操爽了,射了,脑子里没欲望了,你反应过来我干了什么,你就会发火、后悔,以后再也不想见我。那样的话我肯定会后悔死。”他为此哈哈笑,眼里却开始溢动光点。

      ——他在流眼泪,他吐露心声总是要流眼泪。

      我闻言正要吐槽,他又一次打断我。

      “黄伯怀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又怕你知道我在怕。我怕你不再喜欢我,怕你喜欢上别人,还怕你真的走出来了把关系看淡。我的嘴没你聪明,又不如你那么会表达感情,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些……”前夫哥说着说着拿手臂遮住眼睛。

      “我好想你,我一直在想要是我他妈没那么贱去拈花惹草,我是不是还在跟你好好过。我还想着要是那时候我把一切说开了,或者干脆拒绝分手死缠烂打,会不会结果比现在要好……

      “我现在、我现在也不是想跟你再在一起,毕竟我觉得我没资格。可我又怕、怕没办法再跟你在一起你知道吗?

      “——你就是还喜欢我。你就是的。其实不看你今天表现我都知道,我现在只是更确定了。我好高兴你还喜欢我。可是、可是你明明还在意我在意得要命,可你又怕了我了,你不敢再靠近我了。”声音里的哭腔愈发浓重,语调里夹杂了抽噎声。

      “黄伯怀你又在乎我又不敢再碰我,我看你这样我心都要碎了。我一点都没照顾好你,我今天还在你面前腆着个逼脸乐,其实我看到你很开心,可想到跟你的事又根本不开心。

      “我他妈真的很害人,你明明、你明明那么在意我,又被我害得说自己也想一个人过了。他妈的你明明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明明是该被浸泡在、在爱意里的人,我却感觉我一泡毒药浇下去把你给活活药死了……我明明在心里发过誓要一辈子爱你照顾你,结果却把你给害成这样。

      “我好希望你身边有更好的人,可是我好怕你因为有这样的人把我忘了,我好想和你再在一起,可是我又知道我不配,我好难受,我好想你,但一想到你受的委屈,妈的这些逼话我真是一点不敢说,我自找的刀子捅了你又捅了自己,我还有什么资格喊痛呢?

      “看你现在过得好我特别开心,可是又好伤心,因为你现在的好,不是我带给你的,是你离开我、自己一个人才慢慢变得更好的,之前我对你反而像是拖累。

      “你知不知道你平时老说‘算了算了’?这‘算了’那‘算了’,看见买不起的蛋糕说‘算了’,看见朋友圈里别人的旅行说‘算了’,看见我跟你装兄弟还是他妈把无奈吞进肚子里说‘唉我操你妈的算了’……!以前我一直幻想,有哪一天,我可以成长得厉害一点、了不起一点,也不用多牛逼,就是可以屌到让我要叫我乖老婆不用这么乖,不用这么懂事……去他妈的‘算了’,没什么可再让你将就的,没有什么可再叫你委曲求全的,因为说真的黄伯怀你值得一切好东西即便你根本不觉得。那些、那些叫你说出算了的东西都滚几把一边去吧,因为到时候我要给你更好的,最好的!”

      我被吓坏了。

      我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什么也说不出来。

      前夫哥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又颤抖着地将之呼了出去:“可是事实是我他妈根本给不起你一点好东西,连这样的承诺都只敢在心里说。你到现在还是在不停地‘算了算了’,想要的爱情‘算了’,想爱的人‘算了’,就连今天简单一个什么鸡巴天鹅酥,就一个几十块钱的小玩意、小点心!你也怕自己不礼貌,怕显着自己贪心,那么笨地在做乖小孩,又在他妈的说着‘算了’!——我好难过你知道吗,那么多年我没叫你这性格好上一点,你还是一直在渴望想要的然后收回手,你还是在下意识考虑别人然后懂事。

      “我他妈真鸡巴菜啊!这么爱我的人,没让他过好哪怕一点,和他在一起一直在害他!就连他想要的亲密,我也只敢在玩笑的时候说。

      “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好几次就想说,‘怀仔就是我男朋友,我处了好久的男朋友,我爱他爱得不行,他是我老婆!’可是他妈的,我不敢!我只会跟个傻逼一样在那笑啊……!”

      前夫哥嚎啕大哭,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脸憋屈地涨红,难看得要命。

      “你别说了,我受不了了。”我没出息地流着眼泪。

      我哭泣有个特点,我从来哭得很安静,就只是眼睛不停出水,别的反应都无比平淡,以至于有时候甚至叫别人难以发现我哭。

      以前遇着难以承受的委屈事,比如我妈为我性取向说“你怎么能这样伤害我”,我就躲进厕所里哭,哭完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权当上了个情绪上的大号,要是有人觉着我眼睛红,我就揉眼睛打哈欠糊弄过去。我常这样让别人觉得我无法被小事打击。

      前夫哥坐起身来,弯着腰不敢看我,双手压在眼前蹭个不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说实话有点点恶心。

      局外猫早已走入房间,看着哭成傻逼的二人充满不解。最终它跳上我膝头,趴在我腿间不再动弹。大概是在安慰我。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狂浪总是起得又急又快,也退得又急又快,当如此澎湃的情绪最终退潮,那么我们冷静下来之后怕是只会徒留尴尬。

      可我不想什么都不做,我不想多年后回想起此事感到丢脸,更不想那时的自己怒斥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不做。

      我先是擦去自己止不住的泪水,又拿纸巾给前夫哥抹眼泪。他不停别过头避开不敢看我,觉得丢脸一直努力把脸给遮住不让我看。

      他小屁孩一样呜呜地哭,我强迫他擤鼻涕,给他擦拭,弄湿了一张又一张纸巾,他仍嚎个不停,我把垃圾全都丢进垃圾篓,暂时放弃清理他。

      我选择用力挣开他捂脸的手,握紧其中一只。

      一如既往宽大的手,能牢牢地抓握住篮球,也能一遍遍把我擒住,叫我不要胡闹,又或邀我胡闹。

      我双手攥紧它,本意是借此给予安慰,可他突然顺势用力地抱紧我,死死搂在怀里。力道之大让我艰难地呼吸,小屌还为此被迫从我腿上跳开。

      温热湿滑的、满是汗味的臂弯。

      我有些嫌弃,但还是双臂搂紧他给予回应,手轻轻拍打他的背做安抚。

      我已经好久没有被拥抱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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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5 01:55:31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廖峮朗,你成天不着调的样子,原来心里憋了这么多话啊。

        刚刚的他比我们再次相遇时抽烟的他还要让我陌生。

        这样的真情流露,倒不能说我没被感动到吧,就是真的好肉麻,完全是我不习惯的表达方式。

        大概我在家人和前夫哥长期塑型下对他们爱的隐晦习惯了,久而久之,盲人摸象般认定了爱本就别扭而含蓄,所以才对如今他如此唐突的直白极不适应——啊,或可描述为高山上的原住民突然吸了几大口纯氧那种感觉。

        前夫哥抱着我不肯撒手,肉体相贴在燥热的夏夜,我其实心中升不起一丝浪漫,一手拍着他背,另一只手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好了好了……”我哄小孩般安抚前夫哥。

        爱面子如前夫哥,等他情绪淡下后重回理智,肯定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超级丢脸。

        他把下巴靠在我的肩头,鼻子还在吸溜,身体仍在发颤和抽噎,倒是慢慢把哭泣给止住了。

        虽然真的很热,可我倒挺享受他抱着我不肯放的感觉。比起他说的那一大堆叽里呱啦,还是这缺爱小狗般对相拥的渴求更能打动我。

        廖峮朗,你不嬉皮笑脸比平时可爱多了。

        “我好想你,我天天都想跟你在一起。”前夫哥咕哝般小声地说。

        “谨言慎行喔廖峮朗,”我劝导他小心,“一会你冷静下来,别为把这些话说出口后悔。”

        他还不肯放开我:“我就想告诉你我的真心话。”

        以后你再装酷哥,这些话语,就是我随时可模仿在你面前让你破防的把柄喔廖峮朗?你最好感激我足够体贴,又不爱鹦鹉学舌。

        可以想见前夫哥正情绪高涨,既然他才刚上头,那我还是别一直泼冷水为妙:“你现在,应该还是想‘死赖着’不走对吧?”

        他不说话,默认了。

        “既然如此,我家不留闲人。

        “小屌给我提供了情绪价值,那你……”我摩挲他的背,感觉他背肌厚实了好多。“那你就给我提供劳动价值好了。”

        他不明所以,松开我看着我的脸,眼泪挂在他细长的睫毛上。

        “你要是抱够了,就去给我做饭吧。”我如此提议。

        他还在愣愣地看着我。

        我只好补充:“想吃你做的饭了。”

        他腼腆地牵动嘴角,又搂向我把我给箍紧了。

        ……有完没完呢。

        他身上汗味叫我有点不耐,俩男人大夏天身上的那热度也实在让我无法坦然。只不过说实在的,我对这作为讨厌不起来,因为我以前其实也常这样挂他身上。所幸房间为空调渐渐凉了下来,他的汗也渐干,我忍受着那股开始平息的燥热,由着他在我身上“充电”。

        ——以前下班我回到家,要是前夫哥也回来了,身心疲累的我总会扑向他索求拥抱,解释做“补充电力”。他有时会嫌弃,但大多数时候都会由着我抱个好几分钟,然后再推开我准备做饭。

        “充够电没有?”我等了一阵,忍不住问他。

        他听了心领神会地傻笑:“断电太久了,你让我再充一下。”

        也不记得过了多久,前夫哥终于松开我。他很不好意思地把眼泪鼻涕擦干净,走向厨房翻找。

        家里没什么新鲜菜。我平时下班连菜市场都不想去,总是归返途中在外卖平台随意订下够我一个人吃的蔬菜和肉,顿顿吃完顿顿没剩。一般我回到家就可以拿起骑手放门前的菜品,随便搁楞搁楞做成菜,靠简单的调味哄着嘴巴吃下去。

        所以现在厨房剩下的,就只是些不易变质适合久存的东西。前夫哥搜刮一番下来,跟我说:“给你做个豆角焖饭好了。”

        “随你。”我本还想着要不要再买点菜呢。

        昨晚我其实一直为今日的出行想着很多,搞得整晚没睡好。如今回到家,我感觉车上出现的那股疲累再度袭来。

        我看着前夫哥洗土豆豆角胡萝卜,又拿出腊肠切块,本来还想看他怎么做饭,可跟他待在一起,冬日身处炉火前那般的困倦缓缓包裹住了我。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想着似乎也没什么要我打下手的事情,就转头坐回客厅,瘫坐在沙发上,很快瞌睡起来,彻底睡去。

        被前夫哥叫醒的时候已经快要八点了,他掐我的脸,轻声叫我起来。醒来的我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看了眼手机,嗅闻着空气里的味道:“好香啊……”

        香气的来源是已被前夫哥盛进碗里的焖饭,两碗焖饭旁还各有一碗番茄蛋花汤。

        “同事教我做的。”前夫哥把筷子摆在桌前靠近我的那碗焖饭旁。“我还借了你几个鸡蛋。”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借”,本以为他是在说桌上那两碗蛋花汤,再一看,发现他给自己做了好几个水煮蛋。

        “你搞那么多鸡蛋干什么?”我搬出茶几下的两张小凳子,一张挪给他,一张自己坐下。

        “补充蛋白质。”他坐下来开始剥蛋。

        他的手湿湿的,一些水珠在刚刚掐我脸时蹭在了我的脸上,我用手把它抹去,开始吃饭。

        温热的香气让我胃口大开,我扒几口饭进嘴里,几种蔬菜和腊肠加在一起口感还蛮丰富:“果然饭还得是别人做给自己才好吃。”

        前夫哥不屑地嗤笑,一边吃着水煮蛋,一边用汤勺舀鸡蛋汤送进嘴里缓解口干。

        我们默默吃完这晚餐,期间添了好几次饭和汤。饱足之后,我跟前夫哥一起瘫在沙发上。

        “缓过劲来没有?”我问他,“还想撒娇吗?”

        他温顺地把头靠在我肩上磨蹭:“我不好说。”

        小屌看着这陌生人如此堂而皇之地长时间强占自己最心爱的人肉坐垫,跳上来挤在我们之间宣示主权。

        都说饱足思淫欲,可我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只觉得要是这样的时刻能再持续久些就好了。

        卧室的冷气持续不断地往客厅泄出来,密闭的环境内室外的暑热已然被隔绝。前夫哥紧贴着我,我能感受到他在把自己的呼吸与我调至同频。他胸腔缓慢地起伏着。

        此刻我不必考虑明天,不必设想与他的惨淡未来,我只用知道我们彼此心意相同,在一起享受着“陪伴”这件事的惬意。

        可是,这小天地间短暂的簇拥,终究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再休息会你就回去吧,都要九点了诶。”我劝说前夫哥。

        “为什么要赶我走。”前夫哥躺下来,把头枕在我胸腹间,才刚吃饱,那重量压得我不舒服。

        我把他给推起来,可他还是努力挨着我:“总不能一直赖着我吧,你还想今晚跟我过夜啊?”

        他不说话,把小屌抓起来放到地面,自己侧躺着把头枕在我双腿间。

        “我还是那个态度喔廖峮朗,咱们真的不可能再在一起的。”我在内心叹息,手轻抚他的头发。

        他落寞地“嗯”了一声,很快又起了不知道什么古怪心念,抓住我摸他头发的手,贴在他身上来回。

        我由着他闹,手在他的带领下抚过他绷紧的肌肉。我干笑几声:“你干嘛?想按之前计划勾引我啊?”

        他真的结实了好多。

        他不回话,不断示意我摸他。

        “你什么时候有皮肤饥渴了……”我像摸一只大型犬那样把手游走在他周身,他把头在我腿间蹭了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我感觉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轻拍他的背、摸他的头,握着他的手摩挲。

        他变得柔软了好多,这样的不断示弱,让我觉得我们双方的地位开始悬殊,就像他主动垫高了我在关系里的位置,结果自己反而卑微起来。

        他还是不说话。

        “其实,你刚刚能跟我敞露心扉我很感动啦,但我觉得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蠢和天真诶。现实和虚幻我还是分得清,而你造成的伤害虽然确实很痛,但我现在基本都走出来了……那你也没必要太自责了。

        “你把我说得傻白甜一样可怜巴巴……但是我不觉得我是那样的形象。我的确总是敏感又利他,但我明明就有很努力地生活,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在尽全力争取不会轻易放弃,我不觉得自己有经常舍下自己真正想要的诶,我只是做选择比较切实际而已,这一点你不必替我委屈的。

        “我不知道你想要我们的关系变成什么状态,可是廖峮朗,于我来说呢,我其实很享受咱们现在这样:都是一个人过,关系又还不差,这样我其实就很满足了。主要是、主要是水满则溢你明白吗?”

        我努力想把话给说开,好叫他疏导情绪,同时理解我。

        悄悄抹掉又开始流出的眼泪,我继续说:

        “我的确,还是特别在乎你的。但是彼此在乎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不是吗?很多时候现实条件约束下来,总是会有情人难成眷属……

        “我呢,是觉得啊,要是我们再在一起,未来其实也很难有好结果。所以,我们就还是体面一点,保持好距离,单纯只做朋友……你觉得好不好?”

        话语之轻柔,让我想起以前给小朋友做家教循循善诱的日子。

        他还在闭着眼睛,像要装睡。

        “你怎么想啊?”我捏他耳朵。

        他为此突然转动身子,俯在我身下,抬头看着我,手却按在我裤裆:“那要不还是再进一步,做炮友好了。”

        我感到一阵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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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达克 + 3 + 1 + 1 呜呜呜可恶的廖峮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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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7 18:38:13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一种体贴遭到忽视的沮丧缓慢充盈我,长久积压在心的委屈与之起了化学反应,在心底发出尖锐爆鸣。“……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在一起,但是也不准去找别人。肉体上做固炮互相满足,感情上就止于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们这样相处好不好?”他用手隔着裤子揉我下体。

          我崩溃地苦笑,泪花模糊视野。

          廖峮朗,你想要的听起来,不就是我们大学关系暧昧时的情况吗?——有实无名,无需负责,自我欺骗?

          彼时你曾日复一日地暗暗伤害我的赤诚,叫我拿捏不准与你的距离,让我偷偷在无人可见处为爱意无法得见天日而落泪。

          我隐忍到爱情修成正果的那一天,我以为苦尽甘来,我与你平淡地隐秘地过我二人的小日子,我忽视你出门在外对亲密动作的厌嫌、谅解你在人前刻意与我摆出的生疏和距离,到最后你喜欢上别人,这没关系,我认清最合适你的道路,肝肠寸断地下决心与你分手。

          结果你如今又要用这“炮友”身份,再续一段自欺欺人的孽缘?

          哪怕我们已然知晓彼此未来惨淡,你也还是想织就那样的幻境,做出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好叫自己既能满足对我的需要,又不必面对爱恋曝光的痛楚?

          你当真看不清我为何要否定自己对你的爱意?

          你当真不明白我为何如此强烈地抗拒与你复合?

          我好恨你,廖峮朗,我真的好恨你,你这从我年少时就侵占我心里位置的毒瘤,天底下最最窝囊的孬种。

          你要是能有胆量不只把我藏在心底,你要是敢在相合伞下光明正大地写下我二人的名字,我怎可能还要顾及你的躲闪,我的心怎可能还不向你而去……?

          偏我还真的爱你,偏我还真做出你口中“算了算了”的善解人意。我太清楚暴露在日光下的剧痛,我无法叫你去面对生你之人对你失望透顶要你万箭穿心的眼神和话语;我无法叫你走一遍我走过的荆棘路——许多人将会对你投以惧恶目光如你天生负罪,在你本就泥泞尖锐的路途上砸下一块又一块瓦片,要你一双赤脚在这其间行出更多血迹。——我的脚早为此结下厚茧,可你没有。

          廖峮朗,我一遍遍地强忍对你的渴望要把距离拉清,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若真的爱你,我就反而不该跟你又在一起。

          现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你明知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最希望你过得好的人,你却把我充满痛苦含血带泪的好意买椟还珠。你只要我担忧伤害到你所给予的温柔,你忽视我强忍渴望狠下心来的认真态度。

          “滚吧廖峮朗,现在就滚。”我伸手推他。

          他发懵,用无辜眼神打量我表情,手还在揉我,却刺激不起我分毫反应。

          “阿怀,你答应我好不好?”他近乎是在哀求。

          我大声怒吼,眼泪激烈地摔落:“我不要!我不要!我他妈的就是不要!廖峮朗,你赶紧给我滚出我家!”

          前夫哥有点被吓着了,坐起身来,呆滞在我身旁。

          “你这个王八蛋,我再也不要想你!再也不要对你好!”我抹着不断掉落的眼泪,一如幼猫被无分寸的狗摇着尾巴兴奋地咬伤,痛苦地嚎叫起来。“你一点不配我关心你,不配我替你着想一遍又一遍!”

          他笨拙地给我擦眼泪,手指上的茧刮得我眼睛难受。我拿手拍打他要他滚蛋,他不躲闪,噼里啪啦的拍打直打得我手指也火辣辣地疼。

          三番四次地重复后,我再也气不过,气恼地抓住他的手张嘴就咬。他吃痛立刻扭曲起面容,嗷嗷大叫,小屌被我们俩吓得窜远,弓身紧张而迷惑地观察。

          “——快放了快放了要被咬断了啊!”他疼得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不停倒吸气,血腥味自我牙尖漫过舌头。我不遗余力地发狠,野兽一样哼哼,他急得在沙发上蹿下跳,疼得直掉眼泪。

          见我始终不松口,他徒劳地挥动那空闲的手,急中生智拿那只手戳我肋间,挠我痒痒肉,我忍不住笑了几声,鼻子吹出个难看的鼻涕泡,嘴也松开了些。他感觉到机会,立马把手给抽回去了。

          修长的一只手上惨烈地留下可怖牙印,还沾染了血与口水。

          他在为那疼痛龇牙咧嘴,仔细观察着自己受到的伤。浓烈的红从他的指间滑落,他赶忙抽来纸巾遮挡。见那血迹很快染红纸巾,我还恼怒,心中又顿感不妙。

          “你个坏东西……”前夫哥眉间痛苦地皱缩,又抽出几张纸巾压迫比较严重的伤口。

          我吸着鼻子抹着泪,一下子心软,怕他问题很严重,投去心虚目光。

          “我不走。我就是不走。”前夫哥恶狠狠地坚定态度,“你要么哭大声点,要么打大力点,你干脆咬死我,反正我今晚赖定你。”

          他把已然被血完全濡湿的纸巾丢掉,又抽出几张纸巾压在伤口,又气恼又底气不足地看我。

          我们又一次尴尬地沉默下来。

          他指间的伤真的很严重,我看了都忍不住肉痛,他仍在因此急促地呼吸。我舔舔门牙感觉上面还有血腥味在,一时间为自己的冲动深深后悔起来。

          “还叫我傻狗!妈的你才是狗哇!”前夫哥哀怨的骂声中带着哭腔。

          “我他妈欠你的啦!你干脆咬死我好了!”他把手又伸过来,赌气地要挟,“你个坏东西你干脆把我手给咬断好啦!你咬嘛!怎么不咬啊妈的刚刚明明那么用力!”

          我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你就仗着我对不起你吧!”他又丢了一遍纸巾,拿出新纸巾缠在手指根,然后收起桌上的碗往厨房走。

          “你干嘛!”我喊叫。

          “洗碗啊!”他也扯嗓子。

          我从沙发上蹦起来:“你手伤成那个鬼样子洗屁啊?!你快过来我给你上药啦!”

          “你道歉!”
          “蛤?!”
          “你给我道歉!”
          “我才不要咧廖峮朗,你少蹬鼻子上脸!”

          他闻言把碗重重摔在洗手池,丢掉纸巾,打开水龙头就把伤口往水里冲。

          “他妈的廖峮朗你神经病啊!”我大叫起来,几步就跳向他把他手从水里抓开。

          指节根部的伤口还在溢血,水把上面残留的皮肉给冲开,泡出些惨白色。我肉痛地看着那伤口,又转头怒视以此要挟我的他。

          “……给我吹吹。”他软声要求。

          “你以为你小屁孩啊廖峮朗!”我吼他。

          “给我吹吹!!”他的声量跟着我加大。

          我充满怨气地看着他,把他手挪到嘴边,对他的手指呼呼吹气。

          他得意地噘嘴,苹果肌微微鼓起,憋笑般露出胜利的喜色。

          “好了没有!”重复再三,我没好气地问。

          “可以给我上药了。”他的平静腔调里,尾音为喜悦压抑不住地上扬。

          我把他领回沙发,拿出药箱给他敷药包扎,快要完成的时候,他把头凑向本就靠近的我,拿嘴巴啄了我一口。

          我狠瞪他一眼,装作厌嫌的样子擦掉他的口水。

          “你等下赶紧给我——”还未说完要说的话,前夫哥手机突然响起。

          我又一次逐客令还未完成,便被他所拒绝——

          “喂?”

          听筒里传来几个男声的七嘴八舌,我想努力分辨,却根本听不清。

          “是哦,吃得很爽,我们后面还去动物园了。”前夫哥回应电话里的问候,又哈哈大笑,为来电者们对此的反应傻乐。

          “不用等我,我也没给你们打包茶点。另外我今晚不回去了。

          “不是,我爸妈他们下午就回老家了,我没跟家人在一起。

          “——我才没在外面花天酒地!”

          就在我猜忌起他跟谁打电话,关系怎么显得这么好的时候,他的眼睛却突然看向我,带着温柔的、想向我证明什么的笑意。

          “我现在,在我男朋友家里。”

          听筒里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我在一旁都能听见那起哄般的几个男人的惊叹声。

          我忽然为前夫哥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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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7 18:40:48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本帖最后由 荒白 于 2023-8-14 15:09 编辑


            廖峮朗你跟谁说,你在男朋友家里?

            收紧的心脏,现在怦怦直跳起来。

            我悄悄侧耳,试图听得另一头的内容,却难以对获取的声音做出语句分辨。

            “好啦!回去跟你们解释!我先挂了!”他盯着吃惊的我挂掉电话。

            就这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无法理解眼前事的我,前夫哥为我明显的楞神笑意更盛,又凑向我亲了我嘴巴一口。

            纱布早已把伤口裹紧,他拿剪刀剪断我刚才打结的位置,稍微活动手指确认纱布不会脱落后,他收回手,看着正在想事的我,拿另一只手饶有趣味地捏起我的脸来。

            “你刚才——”

            “是我一个宿舍的同事。”前夫哥很清楚我想问什么。“问我会不会打包茶点带回去给他们。”

            “他们知道你是双?”

            前夫哥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跟他们说你在男朋友家……?”我替他忧虑,声调都跟着变高。

            “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老婆说出去很丢人吗?”他乐呵呵地朝我呲起大牙,揉了揉我的头。“我还给他们看我们以前的合照了。”

            我感觉枯死的心意似乎为他方才行径,缓缓涌入了丝缕活血。

            “干嘛,不信人家只是我同事?”看我还在发呆般思索,他似乎误会了我发呆的缘由,为此咬定我在吃醋,洋洋自得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我,“不信你随便看,我手机里还有一个跟我暧昧的人算我输;要真是没有,你就自己主动亲我一口。”

            ……以前我从来不做查手机这样的举动。

            因为我觉得信任是关系的基石,而对方若有心出轨,你哪怕查了也不顶用,因为对方大可以每天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悄悄删去证据。

            可这一次我装着若无其事,朝前夫哥伸出了手。

            他看着我索取手机有些意外,但很快变得兴奋,立刻把手机递给我,又急不可耐地透露:“密码还是我们纪念日。”

            我敲下那日期,手机就此解锁。

            他的微信右上角好几十的红点。

            我完全受不了社交软件有这种惹眼,一般有一条消息就得点掉它避免红点烦人,可前夫哥不一样,他都能容忍自己手机时不时传出的微弱提示音了,这惹眼对他不过小事。

            我看前夫哥一眼,确认他的许可。他没一点忧心,与我对视时神情甚至还有些期待,几乎是催着我快看。

            我于是点入微信。

            置顶里一水的篮球相关,我看着都烦。缓慢划动着,我点进家庭群里,大姐今天手机拍的照片已被她全数发入其中。我粗略地扫了一眼,点进一张自己没看过的——

            小侄子左手牵我右手牵前夫哥,我们仨走在一行人最前面,我低头笑着跟小侄子攀谈,前夫哥侧着头看着我。

            啊,这张照片的风味有点怪怪的。

            我不想借他人孩子说我们看起来像一家人,可该说不说,这场面真有点像出现在bl漫画里的三口之家,主要是前夫哥那眼神实在太容易叫人多想。

            我之前怎么没发觉前夫哥看我的眼神那么黏腻呢。

            返回列表,家庭群之下是我。

            一如既往地没有备注,就露着我的昵称,单字一个“怀”。点进去一看,聊天背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改成了我们今天在游园车上的合照,聊天记录尴尬地卡在他为我冷落他而叫我坏东西的时刻。

            我退回列表继续翻看,置顶之下是同事工作的交待、室友托带东西、给父母发节日红包、姐姐们的问话与答复、健身搭子的叮嘱、公众号服务号、付费提示之类的近事。

            的确没看到什么有暧昧倾向的内容,我没找到那个女生,看来前夫哥已经跟她互删了。我期待看见的那个高中生弟弟也找不到,不知道是前夫哥之前就把记录删了还是干嘛。

            我还看见我们分手后不久,以前的一个高中同学因托他投票而顺带与他互相问候。在那有些生疏的往来间,对方向他问起我近况,本意或许是因为我们关系最好所以顺便问问,想做些以往熟悉的调侃。

            可那时的前夫哥只是落寞地回复对方:

            -不知道呃,我也跟阿怀也很久没联系了,哈哈,希望他一切都好吧

            我终于为这句“希望他一切都好”的柔软,把分手后最开始他到底对我什么态度给确定。

            他快搬家时态度礼貌,又冷冷淡淡的,看起来就很不想理我的样子,我那时还以为他肯定讨厌我了呢。现在看起来并没有。

            我心中叹息一声,退出微信,一连串的密集消息与红点让我看得眼疲。我感觉没意思,把手机递回给他。

            “就不看啦?”他竟有些错愕,似乎是手机里还有些什么更希望我看到的东西我没看,隐隐带点失望。

            “没什么好看的。”我坦言。

            “查完手机你怎么想了?”前夫哥把一侧脸凑过来,挨在我面前。

            我厚起脸皮,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什么怎么想,我不过就是听你的顺带看一眼,又没答应你看了就亲你一口。”

            前夫哥为此故意装得气恼,像小狗莫名其妙挨打一样佯装愤怒,撒娇般把身体倾向我,张大嘴摆着咬人姿势往我身上扑。结果他全身重量直接把我给压倒在他身下,他的膝盖为此撞到了我的肚子。

            我吃痛气恼地骂他,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赶紧把我也给拉了起来。

            看他错愕的反应,我忽然想笑,可我又觉得那太掉价。这时小屌僚机般在我们脚底下适时地嚷嚷,我装模作样地恍悟:“忘记给猫添粮了。”

            我赶忙起身,心情很好地打开小屌粮仓,背对着前夫哥偷偷得意,铲出猫粮倒进食盆里,又开个汤罐头倒进去。

            小屌也不知道是不是学到爱糊弄晚餐的我,最爱吃这样的“汤泡饭”。我把食盆里的东西拿小铲子搅拌几下,小屌立马开餐,咕哝着凑过来干饭。我轻轻抚摸着小屌,蹲在地上悄悄哼起调子。

            黄季玄你知道吗,你老大我的前男友由始至终地希望我好,还把我说给他的同事知道耶。我笑意愈发难以隐藏。

            小屌当然听不见我的心声,只顾着一个劲地埋头苦干。我于是在心里数落自己,唉,黄伯怀,你看你这点出息。

            他不过是跟同事说出你的存在而已,你有必要这么得意吗?虽然他们是前夫哥身边最亲近的人,可万一前夫哥就是明白他们不会当真,这才玩笑般把你的存在说给他们听呢?你无法确定这猜想没有可能吧?

            可是,可是他终于向别人说我是他男朋友了,他还说他给他们看了我的照片。

            他真的这样做了。此生第一次,他向别人承认我了。

            从来害怕自己被放置在女性位置的傻狗,好面子又不爱张扬私生活的深柜前夫哥……刚才既没用“对象”这种含混称谓,也没用“老婆”这种带性别误导的称谓,而是直接称我作他的“男朋友”,向一群直男把他在我家这情况说了出口。

            哪怕这真的只是玩笑意味,我也忍不住想沉浸其中。更何况他好像是认真的,他连我们的合照都给人家看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做,他之前最怕自己是双的情况被暴露出来。

            我是他男朋友。

            我嘴角上扬得难以克制。

            廖峮朗,你早告诉我你现在有这态度啊。我没资格开口要求你为我出柜,可你自己要是真愿意为了我在人前勇敢——别说炮友了,我才不要做你炮友,老子是你男朋友!

            前夫哥这时慢悠悠地凑过来,蹲下和我一起看小屌吃饭。我赶紧收敛喜悦,他开始学我,跟着我的手去抚摸小屌,从头撸到尾。我们就这样一人一手交替撸猫,小屌毫不在意,一边聒噪地“呜喵”哼哼,一边大口炫饭。

            “你天天早出晚归,我屌哥等你肯定等得很寂寞。”他如此评价。

            我没理他,也没再哼歌怕他听见。

            相互间沉默了好一会,他又开口。

            “你就做我炮友好不好?”他壮着胆子问我,又慢吞吞地说起好处,“我条件不差,又知道你喜欢怎么来,什么都不强迫你,这不比其他男人好得多吗?你其实很久没做了吧?不会寂寞吗?

            “你接受的话我就再也不找别人了。我答应你,我什么地方都归你,别的男生女生我看都不看一眼,你想怎么跟别人解释咱们关系我都随便,我再也不嫌你爱黏着我了,你怎么黏我都可以,只是真的别赶我走。

            “咱们当炮友好不好?”

            我没有正面回答,想起他袋子里装的东西:“你那安全套……是不是就为今晚啊?”

            前夫哥一时竟很显羞涩地挠了挠鬓角,扬着眉毛点了点头。

            心念变化后,我的态度松动,脾气也稍稍软化,于是我挑衅般刺激他:“用得完?”

            前夫哥这傻狗当然用不完,他大概只是随手一抓而安全套又本就连在一起,索性一整排拿过来了。

            但是听我这问话,他知道了言语下暗含的许可,为此大受鼓舞,气都粗了不少。

            他直接充满自信地凑在我身前,轻声道:“保证用完。每一个都给你灌得又多又满。”

            我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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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达克 + 3 + 1 + 1 (我是他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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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12 02: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万籁俱寂的夜晚,我和前夫哥精疲力尽,他瘫在我身上动也不动地赖着我。

                许久没性生活,我都快忘了和前夫哥做是酣畅淋漓又无比累人的一件事。

                房间已隐隐有特殊的腥气弥漫,我开始在心里思索是该等会就把垃圾倒了,还是明天再做打算。

                前夫哥满足地贴着我,闭着眼睛像在睡觉,小屌茫然地缩在床头,不懂为什么这陌生人要抢占自己本职工作。

                我的手梳理着小屌的毛做安抚,就这样躺在床上,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做。

                忽然手机响起提示音,我只好拿起查看。

                是我的亲妹妹黄淑雅:

                -老哥我跟仲庭今天去广州漫展玩了

                -才跟朋友聚完

                -今晚打算和仲庭一起到你那落脚,桀桀桀

                猥琐大叔捂嘴奸笑的表情包伴着一个地址定位一起发来,我点开一看,她已离我这距离不过二三公里。

                我吓得立马坐起身来,前夫哥跟着不明就里地受惊,然后随我起身,一起盯向屏幕。

                看到上面的消息,前夫哥一句短促的“我操”脱口而出,赶忙跳起身来抓着衣服裤子往身上套,带着情夫怕被抓奸在床的急迫。

                黄淑雅何许人也——我亦妹亦友的高中生妹妹,在她朋友间绰号“黄书”的魔怔同人女。

                她运动神经发达,一米七的身高女巨人般的爆发力,在校她的女友们把她当老公,在家我与堂弟称她作“雅哥”。大学时的一个暑假,前夫哥曾与她比试篮球,带着点“像在欺负小女孩”的普信,前夫哥那轻敌的得意,很快便被当时小屁孩淑雅那精准的投篮给彻底击碎。

                和常规印象中的阿宅不同,淑雅对爱好和现实非常知分寸,线上线下圈内圈外完全是两副面孔。她凭借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强悍社交能力狂揽世人好感,比起二次元更像是现充。在学校小社会里她仿佛天生的狂攻,女生们“老公就该是女的”一梗精准的代言人。

                我和我堂弟黄仲庭一个性格内向、一个脾性温吞,一副家里蹲模样总是直惹长辈摇头判定我俩难成大事。唯独淑雅她从小热爱运动、品学兼优,为此备受家人亲戚称赞,在他们口中是日后“必为人中龙凤”的豪杰。

                可在我这个妹妹表面阳光的背后,其实藏着太多阴湿不能见天的邪恶念头,背地里的她说话直白而狠辣。自我和前夫哥彻底确认关系后,她就一直会在我和前夫哥在家时向我俩问各种叫人难堪的问题,只为满足她内心的猎奇欲望。

                什么样的小屁孩,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自己哥哥的同性伴侣“你们玩过什么花样又最喜欢哪样”?;又是什么样的小屁孩,会悄悄唆使自己哥哥对他同性伴侣玩各种根本不现实的黄文情节play?

                是她,就是她,毫无边界感的变态妹妹,被我宽纵坏的小魔头黄淑雅。

                没出柜的前夫哥自我向家人公开身份后,就一直很抗拒我的家人,特别是我这个妹妹。对这深柜傻狗来说,我出柜后他每次去我家,他那十足安全的柜子就总会变成透明的玻璃柜,叫我全家人都可自其中看见躲藏的他,让他极不适应。

                ——不同于父母,我妹和我堂弟早已知道我与前夫哥分手。过年后他俩知我搬家独居,更是偶尔会在假期来我这玩。特别是我这在广州读大学的堂弟,有空出校玩就总会找些机会顺带来看我。

                他俩名义上说着想我,可我觉得他们实际上都是来看望我们自认的幺弟黄季玄(也就是小屌),顺带要我这在外赚钱的老哥请“无甚经济能力”的他们吃东西和逛街。

                房东是给了我两把钥匙的,而这其中一把就被我交到了仲庭身上,本意是怕自己出门在外喂不了猫,有要他代为帮忙的时候。

                可要是今晚他们过来直接拿钥匙开门撞着我跟前夫哥,那我们被质疑藕断丝连的嫌疑真是白云山撞雨,避无可避。

                跟分了手的男人再度厮混,届时场面要有多尴尬、弟弟妹妹要有多瞧不起我,我都不敢去细想。

                他们可是过年时在我房间看着我声泪俱下地哭诉前夫哥的坏,然后尽心尽力安慰起我的。要让他们见着我再度倒贴前夫哥般的行径,我妹怕是要高呼我的背叛,然后一脚就替我踹在前夫哥裤裆上。

                我慌忙指使穿上衣服的前夫哥带着沾染腥臭的垃圾出去,又一次把弄脏的床单给扒了下来。前夫哥手忙脚乱,问我他等下还能不能回来,我急得挠头,只说“你先外面找个地方坐,等着我消息”,就自己走进浴室把床单泡进桶里,慌乱间飞快地冲洗起身体。

                待一切妥当,我穿好衣服、晾好床单,坐在沙发,装作才看见消息回复我的妹妹:

                -大晚上不住酒店跑来我这?

                淑雅阴险地回复:

                -怕小宾馆有带摄像头的插座、煮过内裤的水壶、塞过屁眼的花洒

                -还是老哥家安全

                我本想回复她“你就不怕我家花洒也被我塞过屁眼”,但是我光是自己想想就一阵恶寒,没敢发出去恶心人。

                (做0还是都买个灌肠器吧,实在不行尖叫瓶子也凑合啊……)

                -还有多久到?

                这提问发出后过了好一会,淑雅发来一个视频:

                她正和仲庭把我家附近那路灯一闪一闪的街道前当秀场,搞怪地模仿时装模特一秒换仨姿势发癫。

                哇靠,这么近,他们别遇见刚下楼不久的前夫哥才好。

                没过几分钟,房门终于被打开了,我的弟弟妹妹就此走了进来。我强作镇定,倚在沙发上:“嗨。”

                “老哥~”他们齐声问候,把身上的大包小包放下。

                小屌热情地迎接来人,喵喵叫着绕他们兜圈磨蹭展示热络。

                “季玄~”淑雅腔调高亢,把小屌给抱起,和同样将目光投向它的仲庭一同坐下开始撸猫,“季玄有没有想姐姐?肯定有吧?”

                “你俩什么时候约好去看漫展的,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对他们跑出去玩不叫我有些不悦。

                淑雅痛包上又是立牌又是吧唧,流麻钥匙扣惹眼地闪耀。仲庭身上更是穿着件羞耻的痛衣,身边长枪短炮,脖子上挂着相机。俩家伙一身的二次元物件浓度实在太高,叫本退役死宅几近昏厥。

                “明明是老哥你自己说自己假期要赖在家,我跟雅哥五一才没来找你的。”仲庭慢悠悠地回答我,我这才想起快放假时他曾邀我外出,被那时工作劳累的我草草拒绝。

                我这堂弟人长得很帅气。我们家的人都有着轮廓深骨感强的浓颜基因,我和淑雅为此都偏向英气那一挂。只不过平时我因眼神飘忽头发还长显得特没精神,也就现在愿意打扮了才能看了点。

                ——可仲庭明明跟我一样留着偏长的头发甚至比我头发更长:后脑勺的发梢垂至脖后、刘海几可戳着眼睛,他却就算不打理也很好看,颓废感加上那白皙皮肤、狭长双眼与其他立体五官,让他真的很像前夫哥爱用的网图头像中那种帅哥。要不是他太二次元、衣品又差,温柔的他身边大概不会缺女孩子环绕。

                “好吧……我想起来了。”我挠头承认问题,因为没什么东西可招呼他们的,只好问道,“你们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们点东西吃?”

                淑雅也不看我,拱手作揖道:“那么我要麦趣鸡盒加板烧堡,多谢老哥!”

                “那我要吃两个圣代。一个巧克力,一个草莓。”仲庭微笑着伸出手指告诉我,眼神中透出大学生呆傻的清澈,“其实我们刚刚和人面基,已经吃过东西了。但是你请的话,怎么都不嫌多。”

                妈的吃过东西现在还那么大吃,黄淑雅你胃是无底洞啊。

                我掏出手机开始给弟弟妹妹点夜宵。

                忽然一阵手机铃响传来。

                “谁的电话啊?”

                我们面面相觑。

                联想回前夫哥,我恍然大悟,循声从沙发上找到并抓起他的手机拿起查看。弟弟妹妹奇怪我怎么用起两台手机,但也没多在意,还在专注撸猫。

                我看着屏幕上没有备注的号码一阵紧张。

                廖峮朗你手机漏了啊,我等下还怎么给你通风报信啦……

                怕弟弟妹妹听得电话内容,我走向阳台,为在他俩面前显得自然而接取电话,心中希望是前夫哥借别人电话打来:

                “喂?”

                “……喂?”电话那头的男声听起来有点娇娇的。

                “您是?”我有些迷惑。

                “请问你又是……”电话那头礼貌但同样狐疑。

                “我—”我尴尬笑笑,不好说自己跟前夫哥什么身份,只得换话题回应,“廖峮朗的手机落我这了,您找他什么事啊?”

                “啊也没什么的!我是他弟弟来着!”电话那头紧张地解释,又赔笑道,“既然他现在不在,那我之后打给他好啦……”

                我认识前夫哥那么久他就没几个亲近的弟弟,可电话那头如此胸有成竹,让我也不能确定这是否是他的什么远方亲戚。

                “那弟弟你要不告诉我,你找他做什么吧?我一会帮你转告他。”

                “嗯~也没什么,其实我想亲自跟他说。”弟弟声音娇俏,“就是我刚好明天放假有空了,想叫我哥来给我补习一下数学。”

                “喔,原来是这样啊——”我立马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点头。“好的好的,那我会帮你转告他。我这还有事,就先挂了。”

                放下手机,我一声长叹。这大概就是前夫哥的高中生炮友弟弟了,比我妹高一年级的高三生。

                大概是五一好不容易有了天假期吧,于是想找前夫哥快活。

                ——廖峮朗你个混账东西,你还给我做出把暧昧断干净了的样子,这分明是没有嘛!人电话都直接打过来了!

                我把前夫哥手机揣进兜里,下好外卖订单走回客厅。淑雅和仲庭已将今日战利品摆在桌前拍照,这其中有些我也认识的多年老Coser的亲签照片,不过大多都还是我看不上眼而他们喜欢的手游相关周边。

                我无言地看着他们,时代变化,许多新新二次元们喜欢的作品已从ACG重点转向了G,而且还是以国产手游为首的Gacha Game。比起入宅作多是日本动漫,又在无版权时代承蒙字幕组恩惠阅片无数的八零九零后,这真显时移世易。

                一块纸片/铁皮/塑料板,就为印着游戏角色便身价暴涨,我在心里暗暗为他们买来的这些周边的价格咂舌。但无所谓,无论新老,二次元的钱从来最好骗,我在没被迫变成社畜之前也曾有心甘情愿为爱好上供的时候,没资格数落他们。个人喜好不同,他们能从中收获快乐就足够了。

                我问他们周边中我感兴趣的角色叫什么,他们兴致大发,挑起其中的男角色给我挨个介绍邀我打分。期间我给了一个兽耳帅哥低分,直惹得仲庭连连摇头、淑雅数落我“厕品”。

                没隔多久,客厅响起敲门声,我首当其冲地走上前开门,唯恐是前夫哥上门要手机——

                幸好,是麦乐送。

                我接过外卖,把东西放在桌上,两个小屁孩收好宝贝开始在我面前大快朵颐。

                我吃了点薯条,心知不能如此坐以待毙要前夫哥干等,便扬言嫌他们吵闹,要下楼散散心,抛下两个也想跟来的家伙,揣着钥匙自己一个人走了出来。

                前夫哥会在哪儿呢……我仔细思考,走向家附近的一个便利店。在那便利店外的公共桌椅上,我果然看到前夫哥坐在几个喝酒吃花生的工人之外,手里拿根烟搁那吞云吐雾。

                我坐在他对面。

                “你怎么过来了?”他赶忙把烟丢到脚下踩灭,伸手扇动周边烟雾,“你又知道我在这里?”

                我没告诉他,看地上那些烟头,知他必然抽了多根,大概既为缓解今日的烟瘾,又为拿烟压现在的心事。

                我把他的手机递回去:“你手机都落在我家了,怎么还有钱买烟?”

                他接过手机,又得意地拍拍口袋,叫错纸币的名字:“我钱包有实体钱。

                “——仲庭淑雅他们上去了?”

                我点点头:“正吃着夜宵呢。”

                “那我是不是该走了……”他恋恋不舍地把手搭在我手上。

                以前大庭广众下他根本不敢这样做,我不禁又一次确认,他真的变化很大。

                “差不多是该走,反正你想做的事已经做了。”我笑笑,看着不远处马路往来的车流,又想起什么,“说到这个,你那高中生弟弟给你打过电话来哦,他叫你去给他‘补习数学’。”

                他瞪大眼睛,赶忙打开手机查看:“你接了啊?”

                像字词烫口,他有些结巴地局促:“我跟他、我真的很久没联系他喔!他电话我也没存的!”

                我没在意他的慌张:“跟弟弟好好解释一下,说你以后不会再找他了。”

                “行,你怎么讲我怎么做。”他立马点击屏幕,没一会免提的等待音传向我二人。

                “喂?”是弟弟的声音。

                “喂,小蝉啊?”前夫哥拿着电话,眼睛紧张地不时看向我。“刚刚有个男的接了电话是吧?”

                “昂,对的哥,他问我有什么事找你来着,他是谁呀?”弟弟摆出十足的好奇。

                “他吧,”前夫哥看着我眼睛,我神情平淡,饶有趣味地看回他,等待他的解释。“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弟弟语气立马变得尴尬:“那你们……”

                “我们……我们又在一起了,你没看我软件都好久没登了嘛,我给删啦,哈哈……我……”前夫哥抚弄我的手,伤口上的纱布刮着我手背,“我不想再约了哈,以后都不约了。”

                “喔……”弟弟做出恍然大悟的态度,“这样吗,不好意思啊……我都,根本没有想到诶……就你不约了之类的……

                “——那、那还是祝你们幸福?我先、我先挂了吧。”

                “好,加油学习哈。”

                “诶好的好的……谢谢哥。打扰了,希望你男朋友没生气哈。”

                挂断提示声响起之后,我点评道:“感觉弟弟人其实挺好的。”

                前夫哥察言观色,知道我不是在阴阳怪气,自知理亏的狗般低头心虚看我,又缓缓点头。

                “我们还没复合喔廖峮朗?”我指正刚才在他话里发现的问题,“我们只是按你所想的打了几炮而已。”

                前夫哥点头如捣蒜:“不着急。”

                言下之意大概是自觉“以后有机会”。

                我愿意给你机会,廖峮朗。只是你得自己把握好才行。

                我如今的心意稍纵即逝,你既然重新把它点燃了,要是不好好护着,它可就又灭掉了。

                拜托你让它旺盛起来吧。

                我可是由衷地期盼着。

                就这样面对面坐在长凳上,便利店外的风还挺大,我们像两个乘凉的人一样谁也不说话,静静相处在一起。

                “你……是怎么跟你那帮住一起的同事说起我的啊?”时节渐晚,我终于忍不住发问。

                他微笑,仍摸着我的手,拇指摩挲我的指节。

                “我啊,我跟他们说……我刚出社会的时候,一点信心都没有,好在有一个人一直跟我共同生活。

                “他会鼓励我……安慰我……帮我弄简历、带我顺口条……给我按摩、教我攒钱、帮我精打细算……我以前老爱发脾气,我爸妈都受不了,只有那个人一次次包容我。

                “那时大家在说自己的遗憾嘛,我就说,可惜这个人最后跟我分手了。

                “我说其实我们相处了好多好多年,他本来一直都陪在我身边……高中的时候他明明自己穿着两三百的鞋,却又攒钱给我买AJ做礼物……大学他为我跟家里闹矛盾,宁愿打工供自己读书也要跟我在一起……他们感兴趣一直问,我就一直说,他们听我讲得都特别感动。

                “大家应该还挺喜欢你的,不知道你性别的时候,有人开玩笑掏出手机,叫我给他你的微信。”前夫哥傻笑起来,眉飞色舞地模仿,“他说‘妈的那么好的对象,朗哥你不要就直接介绍给我吧’!”

                我顺着他话茬跟着说笑:“你确实该把我号码给他,万一真成了,我们都要谢你嘞。”

                前夫哥佯装不满,瞪大眼睛,一时间我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总之,那晚上大家喝了酒……我闹不过他们,自己又有点上头,就大着胆子给他们看我们的那些合照……他们全部凑过来,一看是男的,本来伤感氛围一下子变得很尴尬。可是有人突然起哄说……说‘他妈的要是有人能这样对他,就算对方是鬼也无所谓了,更别说这个男孩子看起来挺可爱的’。

                “他们就开始一起嘘我,骂我不珍惜你。有人说怪不得刚才听起来就不像女孩子,哪有这样了解男人的女孩子;有人又说,我人那么烂你也能忍受,还那么尽心待我,这个男生至少人肯定是挺好的。

                “他们在那里说七说八,我就坐那听他们讲,好像,好像他们也没为我喜欢你有多看不起我……可能是你真的太好了吧,好得直男都愿意承认你适合做情侣了。”

                我脸红得不行,默默地眼酸,感觉眼眶也在发烫。

                “我那时候不知道干嘛突然就有底气了,可能真喝醉了。我跟他们说,虽然我老讲自己要趁年轻就赚上第一个一百万,可比起看起来遥遥无期的一百万,又好像还是你更重要点,有情饮水饱嘛,跟你在一起穷都好像穷得开心……”前夫哥腼腆地笑着,攥紧我的手。

                “可是他们就狂笑我,说‘一百万不比一个老婆好’?说‘要是有钱还会我想着你’?说‘开玩笑,朗哥要是有钱早就香槟豪车女模特了’!我这才发现我说了那么多,他们好像还觉得我是直的,只是因为你才短暂地弯了。

                “我于是胆子就彻底大起来了,我说一百万还真没你好。

                “我说对于我你是世上第一好。”

                爱人的眼中散发着真诚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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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与人数 1血液 +3 追随 +1 堕落 +1 收起 理由
                黑达克 + 3 + 1 + 1 彻底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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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14 15: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你话变得好敢说喔,你真的还是廖峮朗吗?别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吧?”我为了掩盖羞涩,极力转换话题,“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说话,你反而是话更多的那一个?”

                  以前的前夫哥断不可能做出如今种种。以前的他知道我爱他、仗着我爱他,从来笃信我也对他的爱意心知肚明,于是只默默地付诸于行动,绝不将之在嘴上表露分毫。

                  两相对比,这显著的差别令我惊讶一遍又一遍。

                  “可能人真的是会变的。”他还在攥紧我的手,有点不好意思。

                  公众场合,再这样进行下去就要显肉麻。我起身慢慢抽开手,拍他手臂做催促:“很晚了,赶紧打车回去把澡洗了睡觉吧,还好明天放假。”

                  “明天跟我出来约会好不好?”前夫哥还坐在原地,拉住了我的手。

                  “炮友有约会这个活动的吗?”我反问他。

                  “炮友发展成对象要有这个活动。”他站起来,没为我的问话退缩。

                  “明天再说吧,家里俩小屁孩明天铁定还要缠着我呢。”我随意应付道,心里却多少有些期待。

                  “以前恋爱你想要我又没给你的,你要愿意,”前夫哥把手放开,“我想现在都给你补回来。”

                  “好像也没有这种东西吧?”我略一思索回应道,“我不是一直实际大于浪漫吗。”

                  我最想要而得不到的,其实一直就是你不躲闪的心意而已啊,廖峮朗。也不用太明显,只要你在你亲近之人面前能够表达出我是你所爱,那就已经足够了。

                  但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要求你这样做,和你自发地这样做,二者性质完全是不一样的。

                  和前夫哥在家楼下兜兜转转散步般转悠好一阵,他叫的车终于来了。

                  “拜拜咯。”道别时他掐了掐我的脸,坐上了车。

                  我目送汽车开远,渐感意兴阑珊,转身回家。

                  本以为今晚终于就要归于平静了,可一回到家里,两个小崽子却狐疑地凑了上来,盯着我欲做拷打:“姑爷是不是来过?”

                  我心中震惊,声音高亢:“哪有啊?怎么可能!”

                  淑雅举起前夫哥的那顶牛仔布鸭舌帽给我看。

                  回来时,我把它从头上摘下后就顺手就挂在门边衣帽架了。

                  “这不是姑爷的东西吗?”她诘问我,“你刚刚拿的那台IPhone是不是也是姑爷的?”

                  我哑口无言。

                  “老哥刚才,肯定是给姑爷送手机去了。”仲庭说话总是有句子要在脑中过一遍的习惯,为此他长句说得缓慢。

                  淑雅指着我的脖子,拿出自己的小镜子要我照:“刚刚没发觉,现在我才看出古怪——你瞧你自己脖子上的草莓印啊,你和那渣男干嘛了!”

                  我心中一惊,掀开领口一看,胸口都有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瘀痕,那更别说被前夫哥重点关照的脖子了。我羞耻地用双手遮住脖子掩耳盗铃。

                  “好哇黄伯怀,过年那时候你哭得稀里哗啦,我跟仲庭苦口婆心劝慰你,结果你现在又跟那渣男好上了!”淑雅开始指责我,适时插入个老梗,“妈教你福字要倒贴,你只学会了倒贴!”

                  “雅哥我们来搜他身!”仲庭幸灾乐祸地架住我。

                  淑雅立即在我的口袋里一阵翻找,掏出我的手机:“之前那台黑色IPhone果然不见了!他刚才就是假借散心给渣男送手机!”

                  二人又在与我的争抢间把我的手机解锁,淑雅点进了我微信。

                  我见状发疯般更努力地抢夺:“妈的别看啊!”

                  仲庭拦在我和淑雅面前,淑雅躲避着我的追逐,早已眼疾手快划动起我的聊天记录。

                  忽然间她像被闪光弹炸了一样疯狂喊叫,手机烫手般将之推回给我,闭上眼睛手指在脸前无助地挥舞:“啊!喔唛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都不干净了,老哥你——!!怎怎怎、怎会有如此淫乱之事呢!!!”

                  仲庭见状八卦地把眼睛移向我手中屏幕,我赶紧熄屏,恶狠狠地瞪他。

                  “好了喔你们两个小屁孩!再胡闹就把你们全部赶出去!”我努力树立威严。

                  “老哥原来你忘得了人家的人忘不了人家的屌!”淑雅用看大便般嫌恶的眼神看我,“没想到你爱玩‘叫你的老二接电话’这一套……”

                  “黄淑雅你瞎啦!我有这么说吗!”我冷眼看她,重新坐回沙发上。

                  没大没小的家伙,这样探寻隐私的越界行为对我来说实在太过火。我很快变得冷漠,一言不发地怒视他们。

                  他们见我真发脾气,又立马收敛了起来,坐在我身旁主动向我示弱。

                  “哎呀老哥……

                  “其实我们也是关心你,怕你又受伤害啊……”

                  那语气低微而发自内心,我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把前因后果仔细而略有删减色情内容地告诉给他们之后,我们兄妹三人在开着空调的卧室里围坐,开起小会。

                  “我不觉得姑爷是真回心转意。说不定就是找你乐子呢?你要知道这都快一年多过去了,一年里能发生多少事?正常人哪还旧情不忘。”

                  淑雅边说边抚摸着在她怀中安睡的小屌:“也就老哥你私生活纯到失智才还惦记人家,可不是谁都像你这样的……更别说都男双性恋了,渣过一次可以渣第二次,你小心又被骗喔……”

                  “姑爷比老哥还不会撒谎,骗人他不行的。只不过他其实很会瞒人,不给别人透底这事他做得很厉害。”仲庭如此断定,又回忆起过去,“你记不记得姑爷有一年来我们家,一开始他不知道老哥那会跟家里出了柜,于是还在我们面前扮他只是老哥朋友,扮得像模像样直到我们点破他他才绷不住?他其实可会憋事情了。”

                  “就算不会骗人,可老哥本来可以不被他趁虚而入的啊!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怪你把生活过太简单啦老哥!你答应跟他见面干嘛啦!”淑雅愤愤不平,急得上下摇动身体。

                  “正常人的脑子里装了爱好事业理想家庭吧啦吧啦,可你呢,你好像就只装着爱情,姑爷走了你精神状态就塌了,在外人面前强撑私底下哭成傻逼,今天看到姑爷就又开心起来,这真的很可怕你知道吗!人要围着自己转啊老哥!”

                  我自嘲地尴尬赔笑,也不反驳。

                  “完蛋。你看老哥这态度像听得进去的样子吗,感觉我们担心也是白搭了。”仲庭语速总是慢吞吞,如今这种场合因说话慢更显出十足的无奈。他与淑雅对视,给出一声叹息,又将眼睛看回我,“但是老哥啊,作为直男,即便不是什么情场圣手,我也还是要把话说给你知道:

                  “我做摄影加过太多拈花惹草还自诩专一情深的现充……背叛在很多男人眼里完全是可以跟深情自洽的,他们还会把这事浪漫化……大部分男人最爱自我感动,哪怕做了渣事也能转头从容地继续扮演深情好男人……因为只要心里有股沉浸在扮演里的劲,那他就真能投入进去假装得自己都给当真……老哥你无法保证有前科的姑爷这次确实悔改了,你要知道那可能只是演技——千万别太入迷了,既然你们要做炮友,玩玩就好,不要上当好吗……?”

                  “就是啊,老哥你真的一定要小心……我想劝你们分开,可我知道你们狗男人都用下体想事,仲庭也说了,你现在大概不会听我们的。那我只希望你这次考虑做炮友的话,就一定别再对姑爷他动心了,OK吗老哥?”淑雅言辞恳切,“最好就是慢慢连炮友都不做,玩厌就彻底割舍掉好不好?”

                  “反正……就像他说的,‘走肾不走心’呗。”我心虚应和,又撒谎道,“我也没真心想跟他又在一起,今后他有别的暧昧对象也随他的便,我直接走人就是。”

                  “那你要牢记这个态度喔。”淑雅情绪激动地握住我的双手,“你们现在只是固炮!做好安全措施,他再怎样甜言蜜语你都别忘了他背叛过你,你就只要他的屌、不要他的人,知道吗?

                  “——毕竟我跟仲庭都,”她神情哀愁地和仲庭对视一眼,把手抽回去安抚惊醒的小屌,“我跟仲庭都不想再看到你被他伤得那么难过了。”

                  仲庭认真地点头:“老哥嘴上总说‘跟家人没感情’,可是我们都知道你就是口头说说,你明明很在乎我们……相应的,我们其实也很在乎你……”

                  “有什么事,就一定要跟我们倾诉啊,爱你的人可不止渣男姑爷一个,就算他不爱你了、你们分手了,你不也还有我们吗?关注一下爱你的身边人啊!”淑雅语气有些沮丧,“你以为我们今年老山长水远跑你这来,是真图季玄可爱、图你给我们花那点小钱吗?我跟仲庭来看你,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偷偷喝酒喝得‘哇哇’呕,把胃彻底搞坏!”

                  仲庭不合时宜地举手破坏温情:“其实我本人倒是确实有为小屌才来的私心。”

                  我心中涌过暖流,可为避免被他们看清我感动的泪花,我连忙起身安排起俩小屁孩:“好啦,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啦,你们快准备洗澡了!”

                  说着我推他们起身,给他们准备洗漱用品和衣服毛巾。

                  当夜深如墨,两个小屁孩终于七嘴八舌地闹腾完,都躺了下来。

                  仲庭穿着之前留在我这的一套换洗衣物,睡在我因其中一只支脚报废才从办公室搬回来的午休用躺椅上,什么也没抱怨,靠床盖着薄被撸着趴在他肚子上咕哝的小屌安然入睡;

                  淑雅穿着我的T恤和短裤,漆黑一片中和我睡在又被扒掉床单的床上,在我身旁拿手机刷着微博,时不时发出克制的笑声辗转反侧,还传出手指敲动键盘的轻微屏幕震动。

                  我就这样身处弟弟妹妹之间,不禁回想起以前带他们午睡的时刻。

                  宽大的铺有竹席的床,床脚风扇“嗡嗡”作响着转动,蝉在窗外激烈的叫嚣。我手握蒲扇,平躺着给凑在身旁的俩小不点扇风。之前喝下的冰镇绿豆沙镇不下全身躁动,我在盛夏的午后为脑中幻想起了玩心,又苦恼自己被俩小屁孩所束缚,渴望起与自己那时年纪一致的玩伴。

                  不知不觉他俩都这么大了,大得甚至能为我择偶给出他们的意见。明明差我那么多岁,以前真的真的就只是凑在我跟前的小屁孩而已。

                  这么想来,与我自年少时开始相处的前夫哥,也算是有在看着他们长大来着。对这俩小屁孩来说,前夫哥也曾算是他们一个特殊的家人吧。

                  ——大学的某个时节,我因为再无法忍受前夫哥人前的避让与人后的亲近陪着他装直男,崩溃下在假期把自己喜欢男生暴露给了全家人。

                  很难言明二者关联,大概是两个心流排水口,一个堵得严实,另一个堪堪覆着一层薄膜,在长期憋闷的巨大压力下,那易于疏通的一个口就这样爆炸了。

                  我为此经历了长辈的辱骂和驱赶,经历了精神控制和被断经济来源,于是好长一段时间我连长假也不再归家,人在外头打些散工。直到爸妈示弱要弟弟妹妹打电话给我邀我过年团聚,我心里也还有一股气,直接带上了毫不知情的前夫哥回去。

                  当那时的前夫哥知我已向家人出柜,家人已明白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只是怒火隐忍不发之后,他从淑雅仲庭口中得到确认的那副惊讶表情,我感觉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黄伯怀!你知不知道这样是让我也连带着跟你家人出了柜啊!你干脆让我丢脸死算啦!”

                  前夫哥在我家人面前百口莫辩地尴尬,又想生我气又努力憋着不发作,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自尊心极强的我为什么没钱用要吃苦打工、为什么需要他的接济,想到这些多少还是有一点心疼。

                  好在家中长辈这之后和他见面虽总感别扭,二者却未曾有过什么摩擦(毕竟大多矛盾都是冲向不是客人的我多些),前夫哥那躲在玻璃柜的不适应,最终还是被麻木所取代了。

                  从这往后的每一个新年,如果前夫哥来我们家,淑雅跟仲庭都会拱手叫着姑爷讨他的红包。我本以为“姑爷”称谓是淑雅仲庭自己叫起来的,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妈跟我爸背后数落自己命苦,说“儿子读个大学没带回女友,反而把兄弟处成了姑爷,真个叫惊骇人伦,可能夫妻俩上辈子欠我的。”——充满戏剧效果的黑色幽默叫俩小屁孩听了去,这才有样学样。

                  后来终于认命般咽下我是男同这一“苦果”的我爸妈,考虑过前夫哥家境不错,甚至还曾玩笑意味地期待过彩礼钱。惹得当时的前夫哥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尴尬地挠着鬓角强撑笑脸看丈人拿他取乐,在我家如坐针毡地煎熬。

                  我的家人,虽然一直反对我“当”同性恋(好像我有选择似的),却还是就这样慢慢地真把前夫哥,看成了由我所带来的另一个家人。

                  ——所以说廖峮朗,你当初出轨不止是背叛我,还是在背叛好不容易打从心底接受你的家人们,你知道吗?

                  你说你害怕,其实我也在怕。我在长辈面前瞒下分手,是因为我怕他们像我一样对你失望,又为我抱憾恋情悄悄感到我可怜;我还怕他们见我重归单身,心口大石落下,又会叫我别“当”同性恋,撺掇我去爱我所不能爱的女人。

                  这么久了,一年快过去了,我部分知悉内情的朋友们劝我“天涯何处无芳草”,一遍遍真诚地告诉我我值得更好的——可廖峮朗,你总像我儿时在家门口遥望到的青绿山群般屡屡入梦,在我心底渴望事物间耀眼地朗澈着。

                  你是我少年时期喜欢上的第一个人、唯一完整陪我走过青涩到成熟这段旅途的同行者……这样的意义,纵使朋友相劝,妹妹怒骂,也依然叫我无法对你抱哪怕一丝的风轻云淡。

                  就好像家乡的晴好山脉托住我无法回到的儿时那般,你的身上承载着我好长一段人生,那是我无比珍惜的青春岁月。

                  我那些朋友们的人生质量高而浓缩,一个月能享受完我半辈子渴望而未做的精彩;而我把生活过成一成不变细水长流的平淡,对他们的生活艳羡又自知无法参照。

                  快一年的时间,他们能在这几个月里爱过伤过淡然遗忘再拥新人入怀,我却只会在心里不断地去念及你,想起我们之间的种种,又在他们面前假装释怀。

                  淑雅其实说得很对,人的精神支柱不该只有情情爱爱,我知道这样的人太卑微,太脆弱,一击即碎。

                  不过我不觉得我的精神支柱只有你,我有值得我奋斗的工作、有爱我的朋友和家人,更别说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优秀的影视动漫游戏我未品鉴、想去而未去的地方我未踏足、五花八门的美食我仍垂涎……你只是在我的世界中比起它们过于闪耀,叫我无法轻易割舍。

                  我们在一起得太久了。可能我们彼此成长的过程中掺杂了太多对方的存在,心在茁壮的同时双方根系早已无法分割地在暗处纠缠成结。或许我们如今不叫深情,不过是失去对方便感觉自己伴他生长的那部分也跟着缺失,于是迫切地想要将完整的自己寻回。

                  深夜情绪一如浓夜般暗淡无光,脑子里做着这样显悲观的假想对白,我的睡意渐渐上浮。

                  突然手机提示音在身边响起,打破我的思绪。我看着身边淑雅的眼皮一眨一眨,每次都变得更凝滞些,干脆自作主张把她手机静音熄屏放在枕边。她见状不满而困倦地哼哼,却终于闭上眼睡去。

                  可很快又两声手机提示音传出,我这才意识到那声音来自于我而非她的手机。

                  我拿出手机在一片漆黑中点开,是我刚刚设想的谈话对象在微信上发来视频:

                  前夫哥赤身一丝不挂地站在洗手池镜子前,镜头恰到好处地只囊括他上半身。他一手对镜自拍,一手拿牙刷刷着牙,和手臂色差明显的胸腹湿滑发亮,身上滑落着泡泡。

                  -回到宿舍洗上澡啦

                  -跟老婆报备一下

                  ……心机男!

                  看着他那刻意绷紧的全身肌肉,我不由得在心里数落他。

                  -我都已经睡了

                  侧脸张嘴惊讶的emoji伴着油滑文字发来:

                  -那岂不是刚好给你提供了做梦素材?

                  心中翻个白眼,我言简意赅:

                  -滚蛋

                  为这反应弹出的表情里,柴犬吐舌憨笑着凑向镜头:

                  -那你好好睡,晚安啦老婆

                  我不由得牵动嘴角,打出一串文字,又斟酌着把要发的回复里那个称谓改改删删,最后还是回应道:

                  -晚安吧前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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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14 15:16:17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本帖最后由 荒白 于 2023-10-15 02:25 编辑

                    醒来后弟弟妹妹要我带他们出去玩。

                    在家附近早点铺随便解决掉早餐,我们去了临近的购物中心逛街。对于我们来说,逛街无非就是游荡在各种商铺里边走边聊天,偶尔拿起感兴趣的商品点评或稍稍把玩而已。逛累了我们点杯奶茶在店外边稍微坐一下休息,各自刷刷手机,兜兜转转下三个人几乎是一件东西也不买。

                    中午我请他们在商区里的一家烤肉店吃烤肉,吃饱喝足之后,淑雅准备下午回家,仲庭也打算晚些时候返校。我点头应承准备跟他们先回我那让他们拿东西,可吃饱又玩够了手机,我们三人准备起身结账离开的时候,前夫哥的电话打了过来。

                    “在干嘛呀?”声音甜甜的。

                    我忍不住微笑:“刚跟淑雅仲庭在外边吃完饭。”

                    “那到晚上他们应该回去了吧?到时候……请你出来看电影?”我几可想象出前夫哥一边傻笑一边重复手头无意义动作,朝我说出这句话的模样。

                    我拒绝道:“我还是呆在家里休息更舒服。”

                    “那我去你家也不是不行,嘿嘿。”

                    淑雅看我脸上渐渐明显的笑意,很快便意识到我在跟谁打电话,于是放下自己的手机,故意高声说:“哎呀,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不要脸,出轨被分手了还要死缠烂打,哭着喊着要当前任炮友,真就仗着前任恋爱脑一顿猛薅耶!”

                    我立马睁大眼睛惶恐地看向淑雅,没料想到从来温良的仲庭也跟着出面阴阳。

                    坐在我身旁的他直接凑向我的手机大声喊道:“前姑爷!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吧!我想问你,你是觉得女的嘴唇更好亲,还是男的嘴唇更好亲啊?两边都享受的滋味舒坦吧?感觉真是很快活呀!”

                    直白的攻击性感觉有如言语上的拳击,即便诘问的不是我,我也为这态度忍不住发怵。

                    淑雅这时也主动凑向话筒:“怪不得无论直弯都讨厌双呢,谁叫双里的某些人,把花心不负责这大众对双的刻板印象践行成自己的实际特征呢?某些双真是天生贱骨耶!拿自己活该受的痛苦来要挟前任的同理心,好让对方把不该施舍的善良施舍给他的某些双啊,就更是可怕得让人作呕呢~”

                    “前姑爷,你爸妈还是不知道你喜欢过男人、现在还想和喜欢过的男人做爱吗?”仲庭的温吞真诚的语气让他这阴阳怪气发挥出十二分的恶毒,“明明你喜欢过的男人敢为了你出柜,可你为了要回人家,却只敢在人家面前又哭又叫,对自己爸妈屁都不敢放一个,是不是……有一点点没诚意啊?”

                    以关怀之意行伤人之实的绵里藏针。我听着二人那字字诛心的话语张大了嘴巴,倒吸一遍又一遍凉气,震惊如自觉家里小狗乖巧温顺,结果一放它们出笼就见它们狂奔出去把人给咬死的狗主人一般。

                    前夫哥在电话那头发懵,一开始他本还想友好些跟淑雅仲庭打个招呼,可听着他们特地向自己而来的火气,他却马上变得结结巴巴,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呃—”他的声音失去了笑意,变得生分和谨慎,却强作镇定干笑了两声试图缓解局促,“我先、要不我还是先挂了。”

                    我急着想找补:“等——”

                    挂断提示已经响起。

                    我放下手机,人有些发怔,愣愣地看着我的弟弟妹妹。

                    “你们刚刚……”我知道他们想为我出头,可我真的被他们吓了一跳,“好像也太恶毒了吧……”

                    二人脸上还带着收不住的愤懑。

                    淑雅开口:“就算你纯情到发蠢,就算你恋爱脑得可怕,可我们也愿意无条件偏袒你,对你温柔,因为你是老哥;

                    “——可那个渣男,他现在跟我们非亲非故,他算个屁?更别说他重伤了你,我们从你这听得你肝肠寸断的哭诉,忘记不了你当时有多心碎。你可以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可以为你的恋爱脑盲目,可我做不到。

                    “我们作为你的家人不可能原谅他,想也别想。”这话说得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她与仲庭对视一眼确认态度,又看向我,“老哥我问你,我们的话语,真能让渣男感到当初对你造成的心痛的千分之一吗?能吗?你为什么怕我们这不向着你的恶意,不怕他又伤害你?”

                    仲庭也跟着帮腔:“是老哥你做了对他的控诉,是你不停泄愤一样把你恨他喊给我和雅哥知道。

                    “你的恨意可能会为激素上脑被蒙蔽,可我和雅哥不会。我们看见你前所未有地痛苦,那副样子甚至比你出柜被伯娘他们骂了还撕心裂肺,如今你叫我们怎么像你一样谅解他?你叫我们怎么不对让你染上酒瘾喝出胃病的根本原因生气?

                    “老哥,你不能够怪罪你的家人,只因为他们不原谅让你产生痛苦的罪魁祸首。”

                    我狼狈地木在原地,一脸窘相,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一时间觉得既对不起弟弟妹妹,又对不起前夫哥。

                    昨天才上头的情爱的浓烈,一下子被今天这措不及防的凉意给浇熄大半。

                    我不好再多说什么,羞愧间带着他们回了我家。他们传递给我很多很多的真诚鼓励、很多很多的加油打气,我装模作样地支起笑脸,努力给他们回应,再将他们挨个送别。

                    事情怎么会是这副模样呢……

                    一个人瘫在床上,我摩挲小屌的柔顺皮毛,感觉自己此刻十分无力。

                    我拿出手机,点开前夫哥的聊天页面,字句开始在聊天框伴随键盘上的敲敲打打浮现。删删改改间那话语时长时短,光标时而前推,时而后退。

                    最终我好不容易草拟出一条消息:

                    -不好意思啊,昨晚我把咱们昨天的事告诉给他们俩了。淑雅仲庭他们不是有意那么恶劣的,只是之前看我难过积攒了太多怒火,一下子收不住才把那些话倒向你。
                    其实如果他们看到你现在这些积极的变化,大概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慢慢接纳回你吧。他们的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他们也知道那很偏激,就是故意要气你惹你,大概是想为我做同态复仇……
                    能拜托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和他们计较这一次吗?我会让他们知道你的改变,会让他们意识到你如今已经在变得更好了的。
                    你说想看电影,今晚也不是不可以啦,要不咱们就今晚见面,我让你跟他俩电话或者消息沟通一下,缓和这矛盾?你觉得呢?

                    把这消息在脑子里念了一遍,我自觉是恰当的行事态度,于是把它发了过去。

                    一大块绿色方块在聊天界面弹出,可一旁转动的加载圈转没几下,忽然变成了红色感叹号。

                    消息被拒收了。

                    “哈?”我发出短促音节,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

                    复制粘贴再发一遍,红点再度出现。

                    我点进前夫哥个人页面,他的朋友圈已是一片非好友的空白。

                    把我拉黑名单了?

                    震惊中我调出拨号盘娴熟敲出一串号码,打了过去。

                    极长的等待接听铃声后,拨打自动挂断,如是再三,依然如此。

                    廖峮朗,你什么意思?

                    这种感觉就好像热脸贴上冷屁股的升级版。本至少还能贴上的冷屁股不知何时挪走,脸就此扑了个空,使我以头抢地般摔落。

                    疑惑之下狂怒顿生,我开始如平常那般在心里默念倒计时叫自己降火,不断设想就近物体的质地好让自己平静。

                    不行!

                    我的气息越来越急,老办法压不住我的委屈、疑惑和滔天怒焰。

                    我打电话给大姐。

                    电话打通,大姐话语的背景音里传来小外甥背书的声音。“喂?怀仔~?”

                    “大姐,廖峮朗把我微信拉黑了还不接我电话,能麻烦你帮我问他他干嘛要这样子吗?”我连珠炮般急促地话吐尽。

                    “啊……?你们昨天不好好的吗?”大姐处理着我话语中的信息量,好一会才理解过来,“阿朗这死仔,你等我打电话问一下。”

                    “麻烦大姐了。”我客气着把电话挂断。

                    焦急地等待大姐的答复,我脑中猜疑不停,又无法真正搞明白前夫哥干嘛要这样。

                    廖峮朗,你昨晚不还好好的吗?你现在干嘛啊?你不是愿意把话说开了吗?你不是求着要陪在我身边吗?结果你今天为了我弟弟妹妹说的话,直接屏蔽我不理我?我刚刚还为弟弟妹妹那么过分的话觉得对不起你嘞!你妈的,你真混账!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动地遭他人处理我与他之关系而我无可奈何。

                    跟我玩失联?廖峮朗,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喔。

                    我越想越来气,拿起手机按出聊天,看着发不出去的消息感觉他的做法很荒唐。

                    终于大姐的电话打了回来,我赶忙接下:“大姐?”

                    “诶,怀仔啊,”大姐的声音有些尴尬,“你跟阿朗吵架啦?我帮你问来,阿朗他跟我说暂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他对你做什么了啊?我问他他不肯告诉我。怎么回事啊,你们俩那么好兄弟,突然之间是干嘛了嘞?”

                    前夫哥他接了大姐的电话。

                    也就是说他刚刚真在晾我,不存在刚刚只不过是人不在手机前的可能。

                    我心中怨怼又加剧了。

                    “我也不知道他啊,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我苦笑。“谢谢大姐帮我问他了。

                    “其实也没事的,”我自我欺骗地假装看淡,“他不理我就算了,他要是今天不想理我,以后也别想理我。”

                    不等大姐反应,我便有些迁怒地挂断了电话。

                    我此刻真想前夫哥就在我面前而我能直接给他来上几拳。

                    昨夜我的温柔、情欲、幻想和整夜的夜来非独白,如今笑话般强烈地在脑中显着滑稽。前夫哥之前的好和如今的逃避反差太过强烈,我处在震撼中久久不能平静。

                    我昨晚居然还跟他做了。我默认了当他炮友,就为他与同事来电间的短短几句话。

                    我好像有点后悔了,要是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我好像就不会答应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啦黄伯怀。

                    言至此境,你们大概能感受到我最最最开头的恍惚心情了?

                    ——“一言以蔽之,我跟前夫哥做了”。

                    ——做完才第二天,他便被我的弟弟妹妹骂得退避三舍,窝囊地缩起来失联,把我拉黑了不敢面对我,留本想宽慰他的我无用地发着火。

                    我想笑,于是我哈哈干笑了好一阵,越发觉得这整件事充斥小说都不敢有的戏剧性。我又觉得自己好赔钱,实在是天生下贱,不禁笑得前仰后合、眼涌泪花,直让小屌警惕地恐惧起我。

                    我抓起昨晚开小会时被带进卧室的前夫哥那顶鸭舌帽,为泄愤把它甩飞出去,又吓小屌一跳。

                    廖峮朗,你怎么这么窝囊?弟弟妹妹的态度又不是我的态度。昨晚刚把我操了今天就翻脸不认人,我对于你就是人肉飞机杯是吗?我本来还等着你这之后多少能宠我一阵呢,结果你今天就跟我断联系了?

                    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是吗?

                    什么意思啊。

                    我昨晚真的相信你变了诶廖峮朗。

                    我像个傻逼,心肠叫你哭诉的酸楚泡软,色心又让你的勾引给撩拨硬,结果你还是像以前那样窝囊,对自己是谁又做了什么一如既往地不敢去面对。

                    我想砸东西,想大吼大叫,憋屈之下我停止苦笑,又开始默默掉眼泪。

                    我真的好蠢,怪不得知情者们嫌我卑微说我可怜,我之前在这样的反应里震惊地朝自己发问——

                    “有吗?”

                    “会吗?”

                    结果好像真的有,真的会。

                    黄伯怀你就是个赔钱货。

                    我开始一下一下地吸着鼻子。

                    忽然我想到或许还有方式能联系上前夫哥,至少是让他看见我的态度。

                    于是我打开短信,气狠狠地键入他的号码,又尝试着发出信息:

                    -说话!

                    短信成功发送出去了。

                    我大受激励,一边抹眼泪,一边双指飞快地在键盘来回:

                    -你现在什么意思?

                    等了好久,对面没有一点回应。

                    前夫哥大概是切切实实地被淑雅仲庭的话戳到痛处了。

                    那他现在是在为他俩的话迁怒我?还是发现昨晚的哭嚎被淑雅他们知道,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又不敢靠近我了?

                    我忍下苦涩试着解释:

                    -昨晚淑雅仲庭他们发现你来过,知道我们昨天的事情了。只是他们说的话不是我的态度

                    -我本还想宽慰你给你出点子呢,结果你把我拉黑又不接我电话……现在我都走到这份上给你发短信了,你还是不理我?你什么意思啊?

                    等待许久,我仍没得到任何反馈。

                    -你想干嘛?你在想什么要跟我说啊?

                    -我弟弟妹妹的态度就叫你退缩了?矛盾你不敢面对,你干脆直接不理我?至于吗?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我就是出柜那阵,我爸妈也没为不想有我这儿子要拉黑我;结果你昨天嘴上说着爱我离不开我,现在就这样子对你嘴上的“老婆”?

                    -廖峮朗你是真窝囊

                    -算啦,你还是怂一辈子,永远做前夫哥就好啦!

                    愤怒随他的冷处理愈演愈烈:

                    -不理我是吧?

                    -行,咱们炮友也别做

                    -廖峮朗你有种短信就别给我也拉黑名单里,你等着吧,今晚你有好戏可看了

                    发完这些泄愤的话,我起身大步流星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把冰着的白酒兑进汽水里,拿壶对嘴猛灌。

                    举壶边喝边游荡在家,我心灰意冷,胸中烧得心肝发疼。

                    -你要做什么?

                    我本渴望的回应终于姗姗来迟。

                    我看着那问句,大感难以置信的滑稽,哈哈大笑,此刻一点答复前夫哥的欲望都无,直接收起手机。

                    什么事最能惹前夫哥也心生怒火,叫他这能憋的王八蛋忍不住爆炸?很快我便有了想法,站在浴室镜子前。

                    我仔细凝视镜中显拽且脸臭的自己。

                    有点像虎豹之类的猫科动物低头向前看时的样子,脸没多大,眼神倒显凶悍,不同于那类猎食者的是人家有真本事,我完完全全地外强中干。今早和弟弟妹妹外出时我戴了发带,如今它已被取下,刘海又一次遮住额头叫我显得不精神。

                    我叹了口气,取发箍撩起头发,抹水乳上脸,遮瑕棒晕在眼圈和胡青,拍动粉底、散粉定妆,简单到敷衍的妆容后,脸上略显阴郁的气色登时放晴。

                    再夹夹睫毛,戴上自己那不过50多度的隐形眼镜,世界立刻褪去我习以为常的轻微朦胧再度锐利,镜中人眼睛为此变得有神。我又抓发蜡对垂发做出造型,撩起刘海露出额头,摘下发箍,把最基础的黑色圆耳环戴在耳上。

                    我对自己挤出虚伪的轻浮笑意,镜中人为此看起来友善了些,但还显不够。我于是又嘴叼壶口对着刚才勾兑的怪东西一通狂饮。

                    感觉腹中慢慢鼓胀,我停下动作,等待酒精发挥作用,不一会接连打出了几个很不雅的长嗝。

                    忍不住为此笑出声来,摇晃中我的头脑有了点为冰饮而生的晕眩。不到片刻,镜中人终于松弛下眉眼,没了刚刚过于谨小慎微的局促感。

                    笑意渐浓,黄伯怀派对版可以启动了。

                    ——但在此之前,我又取出一条项链。

                    颇具分量的纯银马鞭项链,来自于前夫哥的生日礼物,他曾戏说给我拴上这“狗链”不为别的,就为我不会跟别的男人跑了。

                    久违地戴上项链,我猖狂地奸笑。

                    廖峮朗,你刚才不理我,现在回我已经晚了。

                    你回我是怕我做坏事报复你吗?放心啦,我不至于做帮别人向家人出柜这么缺德的事,但我有别的办法叫你破防。

                    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微信群,其中人员构成尽是我在夜不归宿时期认识到的男同们,充满个性的夜店常客。我跟他们关系火热,线下相聚没几次,倒是线上常常聊天,为此有一种网络邻居般的熟络。他们常约我出去玩,我之前鲜少答应。

                    我勾选全员拨打语音电话。

                    暗淡的头像逐一亮起,曾与我有过酒局的男孩们很快加入得七七八八。渐渐地这帮戏精里有人开始唱起欧美diva的热曲,有人为搞笑故意发出着欢爱般的呻吟,没一个要正经聊天。

                    我对着手机长啸一声:

                    “宝贝们!今晚带我去找男人——!!”

                    众人通通安静下来,就在我以为要冷场时,几声嬉笑传来,紧接着一群妖魔鬼怪爆发出欢呼与尖叫构成的合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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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田優馬龙鳞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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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18 01: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和顺路的几个朋友行走在与大部队汇合的路上,我委托其中一个0发挥他爱演天分。

                            于是传去给前夫哥做回应的自拍合照里,我这撞号友人扮出十二分的强硬劲头,嘴亲在我的脸颊,手按我的安排勾在我的项链上,我为此挑眉,嘴角上扬。

                            -?

                            前夫哥果然因此回我了。

                            我对这问号回应很满意。

                            友人为自己精彩表现和这合照好看而催我把照片发给他,于是我没继续享受对前夫哥如今表情猜测的意淫,把照片发给友人。

                            和他们慢悠悠地继续起行程,我时不时地继续给前夫哥继续传照片彩信。

                            于是第二张照片里,略显生分的小帅哥在酒吧门前搂着我的肩,腼腆地与我一起笑看镜头;

                            第三张照片里,酒吧内穿无袖背心的健身壮汉拱起手臂,肌肉把我的脸给围住,我的手抚摸着那肌肉笑得爽快;

                            第四张照片里,黄发小哥将我公主抱起来,我一手拿酒,一手对着镜头挑衅地比中指,伸舌撩起银项链吊在嘴前;

                            第五张照片里,毫不生涩的跳舞小哥对我贴身热舞,邀我把手放在他肩背,我发自内心地享受,眼神带着快意;

                            第六张照片里,说话母气的美妆0一点不客气地坐在我腿上,搂我脖子看我,惹得我尴尬下大笑,配合地扶住他腰。

                            跟我这帮并不常聚的同圈子友人们做着显傻气的男人集邮,我不停在夜店的男人堆中游走,找寻愿意配合者合影下亲密姿态再发送给前夫哥。许多人充满玩心地与我配合,部分人知道我是为了刺激前任,更是比我还要卖力,对不满意的照片不停说着重拍,求索起无谓的完美。

                            我这群享乐主义的友人尽管与我线下少聚,但爱在夜店活跃的男同往往是聒噪又热络的生物,他们虽不明白我在发什么神经,却仍跟着我一起放纵着找上乐子,做我十足合格的酒肉朋友。黄金周的尾期,我们挑的gay club人声鼎沸,舞池里人头攒动,我就没在我们开的卡座上久待过,不停托朋友给我和男人拍着合照,佯装在外猎艳。

                            一张张照片的亲热行为越发过火,有酒精加持的我对此毫不在意地放浪形骸,对占或被占便宜都无所谓,被朋友点评道“有点像某条街上会出现的职业人士。”

                            做着这样显幼稚的玩闹,大概是十点多的时候,再憋不住的前夫哥终于主动打电话过来了。

                            计划得逞的快意让我心跳过速、身体隐隐发颤。

                            “你在酒吧?”我听不出他什么心情,但他的语气明显在克制地压住情绪。

                            脑昏胃灼间我笑得自在:“你要过来玩吗?”

                            “地址。”前夫哥好似不愿多费口舌。

                            我闻言狂恶地狞笑,挂掉电话,把地址用短信发给他。

                            ……廖峮朗,是我赢了。

                            是我赢了啦!

                            你再在我面前装装看呢?你很在意吧?你对照片里的细节关注得不得了吧?这么多年了,真当我拿捏不住你吗?

                            我摩挲着胸前的银项链,心中暗感得意。彼时我们工作还未稳定,为给我买这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礼物,他动用了父母留给他的小金库。

                            想给我套链子?廖峮朗,狗绳从来只在我手上,把握这段关系进退的只能是我。

                            想单方面地从关系里挣脱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真正的束缚从来不在表面,其实在你自己的心里啊傻狗。你昨天既然迈出主动凑向我的这一步,那你今天就别想给我拍拍屁股走人。

                            醉意中的我此刻自我意识膨大到猖狂,潜藏的控制欲本盘踞在内心深处,如今却借酒精攀附上大脑。

                            前夫哥赶过来的时候我一眼看见他。

                            上T恤下篮球裤,穿个长白袜,脚蹬软趴趴的eva拖鞋。如果他这时怀里抱个篮球或者手上勾个球鞋袋,我都怀疑他是要来打篮球。

                            其实我知这是他平时居家的穿着,以前吃饱饭偶尔一起在家附近散步,他也这么穿。看样子他大概是直接毫无打扮地就从宿舍出发了,非要说现在一身行头跟在他平时呆屋里时有什么区别,可能是不想显太随意,所以还是套了双袜子。

                            前夫哥不安而佯装习以为常地走进来张望,我在卡座前朝他伸手。

                            终于他看见了我,原本不耐的隐忍神情有了变化,几乎是笑里藏刀般地在笑着瞪我。

                            前夫哥落座在我对面。

                            我微笑,抽出一支酒开给他,朋友们看来人看得眼睛直勾勾的,招呼他吃零食,给他的酒插吸管,不停与之攀谈。

                            “‘今晚还是更想待在家’,‘待在家更舒服’是吧。”前夫哥讽刺我今天中午的答复与今晚所在之处的不一致。

                            “比看电影好玩多啦。”我眼神含笑地看他,举瓶又一次向酒瓶口索吻。

                            酒瓶在晃荡下频频发出酒与我唇舌厮磨的水音,与之热吻再三,更多的酒精在我脑中攻城略地,霞色晕染于我双颊。我感到胜券在握的轻松。

                            前夫哥客气地拒绝着我朋友们的那些好意,眼睛盯着我,举瓶叼住了其中一个朋友给他插的吸管喝酒。

                            恰巧舞池里蹦跶累了的友人a回来卡座,看见新人,他不明就里,兴奋地要大家介绍前夫哥。

                            我佯装苦恼,把他一把拽进怀里要他坐我腿上:“我不能让你满足吗?这个新来的有什么比我好?”

                            友人a为此夸张地鸡叫,翻个白眼,点头应承:“嗯嗯嗯宝贝你最好,你最好。”

                            言毕他亲昵地亲我一口做安慰,借俯身拿酒从我身上滑下来坐到沙发上,我搂住他的腰。

                            前夫哥疑惑凝眉,看着左拥右抱的我眼神有些怨毒。

                            在座几人知道来者是我前男友。可本说好与我同一阵线的他们,看到帅气的前夫哥纷纷忘了初衷,开始七嘴八舌地撩拨他。我看着不堪其扰又努力保持礼貌的前夫哥毫无醋意,只笑得开怀。

                            非要说,我如今有着带自家宠物遛弯而它受路人欢迎般的底气在。看吧夸吧摸吧问候吧,尽情与之互动好了,反正时间到了,他还是要被我牵回家的。因为这是我的狗啊。

                            (黄伯怀,酒醉的你想事情真是好生狂妄。)

                            “阿怀你吃过这么好的都没在群里跟我们说过诶,”友人b倚在前夫哥身侧,装热拿手当扇子扇风,“反正都分手了,不如让给我吧?”

                            “好啊,”我呵呵笑出声,爽快地点头,“我没问题。”

                            友人c不甘示弱地凑过去,直接把双腿架在前夫哥腿上:“见者有份吧阿怀?”

                            我耸耸肩,搂住肩膀装受了冷落,脸却仍笑意不止:“好伤心,原来你们都更喜欢渣男款?”

                            坐在我身旁一直被我抱着的友人d(亦即在路上与我合照的那位),闻言把脸贴在我头侧,搂着我的肩膀将我头靠在身上做安慰:“宝贝我们不理只看脸的肤浅逼喔。”

                            我乖巧地蹭友人d,他身上暧昧又清新的古龙水味特别好闻。

                            前夫哥知道我在气他。

                            他此刻的眼神里有当初我看帅哥以至忽略他话语时会有的笑意:一种带气又故作洒脱的质问,言下之意是“你继续,不用管我,但你要是真不管我,其实你就死定了”。

                            我没理会那眼神,跟友人自顾自地亲昵。

                            前夫哥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我认真思考,胡乱回应,“大概等钓到个猛1之后,再带回去共度良宵吧?”

                            众人为这话语七嘴八舌地叫唤,友人c见此见缝插针地搂住前夫哥胳膊:“帅哥,你要愿意,我们也可以共度良宵喔~”

                            前夫哥气笑了,频频点头,没有理友人。外人在前,他对白天发生的一切只字不提。

                            就这样僵持着,朋友们发觉撩不动前夫哥颇感无趣,又叫了打度数更高的酒,邀他玩起划拳。前夫哥屡屡败阵罚酒,游戏的环境里众人激情渐起,最终他把目标放向一旁看戏的我:“黄伯怀我跟你来。”

                            我离开沙发靠背,停止左拥右抱,躬身面对他露出一口白牙:“十局六胜。我要是赢了,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狗叫三声,再对我说‘主人我知错了,我是主人不听话的贱狗,贱狗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对主人’。”

                            友人们闻言震惊地哄叫,前夫哥眼神茫然,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我陌生,但很快接受了这场面,也挑衅地牵动嘴角:“那要是我赢了,你用嘴把我袜子脱下来,再亲我脚底一口。”

                            “可以。”我爽快应承下来。在友人面前,这惩罚对自尊心强的我来说几可算得上是侮辱,可我的惩罚其实与之不分伯仲。

                            “让我也来吧!”友人b急得雀跃,前夫哥的惩罚在他眼中简直就是福利。

                            我们没有理会他,开始划拳。

                            第一局前夫哥赢,我一口灌下杯中酒。

                            第二局还是他赢,我在他的得意下心平气和地再度喝酒一杯。

                            第三局是我赢,他摆出“不过如此”的神情,喝下桌前靠他更近的那杯酒。

                            第四局前夫哥又赢,我不满地在前夫哥嚣张眼神下发出啧声,喝酒。

                            第五第六局我连续赢下,前夫哥愿赌服输地点头喝酒。

                            第七局又换他赢了。我心里不爽,隐忍不发。

                            第八局还是他赢,他看我的眼神狂了起来,充满挑衅意味。

                            结果第九局他又赢了。

                            “操你妈的。”我笑着轻声骂他,却又咬字狠重。

                            喝下罚酒,我狞笑着瞪他,把杯砸回桌面,起身重新躺回沙发靠背。

                            前夫哥抬起一只腿,把那穿着长袜的脚摆到了桌面上,神情中除了胜利喜色外,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友人们发出鸡叫。

                            “我不要。”我耍起赖皮,用“你奈我何”的眼神看他,把手重新搂回身边友人。

                            “你不要让我来吧~”友人b半开玩笑半真情实感地说,惹来前夫哥偏头冷眼看他,给他个脸色。

                            “快点,黄伯怀,你姓赖的啊?”前夫哥语气夹着威胁态度,让我想起高中时打篮球班赛,他对别班班长恶狠狠地放话。“你再赖皮试一下?”

                            “恐吓我?”我混不吝起来,“叫你旁边那个男生给你脱嘛,人家都迫不及待了。”

                            友人b与我对视流露欣喜神色,可一看前夫哥,又被他突然的阴戾吓得撇嘴缩身。

                            “你输了就是你来。”前夫哥把腿伸得更直了,“快点,赖伯怀。”

                            我哈哈大笑。

                            等待许久,直至友人都尴尬地失去兴致,前夫哥蔑笑着哼了一声收回脚,又多嘴评价道:“说话不算数的坏东西。”

                            我闻言心中怒火爆炸,跳将起来,直接扑到前夫哥身上。

                            奋力地挥动起拳头,前夫哥的身体被我砸得邦邦响:“谁他妈说话不算数?廖峮朗谁他妈!说话不算数?!”

                            前夫哥忍痛绞住我砸他的手把我钳制,我咬他手上伤口,他吃痛又把我手放开,我于是再次拿拳头乒铃乓啷往他身上砸:“是我说话不算数吗廖峮朗?是吗?!”

                            友人们不明所以,惊恐地尖叫,几个人想劝架把我拉开,我死死骑在前夫哥身上不肯下来。前夫哥不停拿手抵挡我的攻击,我继续着捶打,最后他只好用力翻身,直接把我给压在身下,掰着我两只手向后扯。

                            “黄伯怀,你他妈发酒疯啊?”前夫哥喘着气,不时为气仍没平畅而剧烈咳嗽。他的膝盖顶在我的背脊,全身重力都被他由此压覆膝盖,压得我有些呼吸困难。

                            我无声地流起眼泪,觉得场面难堪:“你他妈昨晚怎么说的?今天又怎么做的?廖峮朗,谁他妈在说话不算数?!”

                            前夫哥闻言叹一口气,放开我重新坐倒在我身旁,拿起桌上一杯酒喝下,喘息着查看自己伤势,一言不发。

                            我也跟着起身,就这样狼狈地重新坐好,默默在一旁哭泣抹泪。

                            并排而坐,友人们觉察个中窘迫,全都挪动屁股坐向我们的对面。

                            前夫哥舌头在口腔中搅动,躬身拉来垃圾桶,朝其中吐出几口带血的拉丝唾沫。然后又重新倚靠在沙发上,歪头看着身旁矮他一头、哭个不停的作精。

                            相对无言许久,前夫哥率先开口:

                            “……我带你回去行不行?”

                            他软声问向哭成泪人还在试图保持安静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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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22 22:29:28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本帖最后由 荒白 于 2023-10-15 02:29 编辑


                              我没回话,前夫哥为此又问了一遍,我还是不想理他。

                              他见状又叹了口气,抿嘴龇牙,恶狠狠地起身,把桌上剩下的那几杯酒逐一灌进喉咙,又为酒精的烧灼感长呵一气,怒视我。

                              我差点就觉得他是想强迫我把给我抓走,可前夫哥却突然双膝跪地,就这样面朝着我,又把双手也撑在地面上,做出狗的姿势。

                              “汪—汪汪——!!”

                              他又羞又恼地学狗吠叫,起初声音仍微小,可渐渐地又高亢起来:“汪汪汪汪!!!”

                              满座惊哗,我被唬得愣住,泪也慢慢息止下来。

                              前夫哥抬头与我对视,皱紧了眉头,念起我之前要求的话语:“主人我知道错了!

                              “我是、是主人不听话的狗—贱狗,”语句很快为前夫哥的羞耻心变得磕磕巴巴,“请、请主人原谅贱狗。

                              “贱狗以后,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对待主人了。”

                              紧接着又是几声狗叫。

                              每一声都比先前少一分怯懦,多一分不知羞耻,惹来邻座人隔岸观火的欢呼。

                              做完这一切的前夫哥窘迫地重新站起身,那张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的脸,有了强忍难堪的扭曲神情。

                              强撑着身上疼痛和四面八方投射向他的目光,他哀求:“跟我回去好不好?”

                              奇怪开关被前夫哥这近乎抛却羞耻的低姿态所触发,我心生掌控感的满足。原来支配欲被响应有这么爽,我几乎想要他再跪一遍看看。

                              “……是谁先说话不算数?”我开口质问他。

                              “是我。”前夫哥直接坐在桌子上跟我面对面,“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说了离不开你,又转头拉黑你微信不接你电话。我说话不算数,我是窝囊废。”

                              友人们不明所以看着戏,配合地保持安静,夜店里节奏强烈的舞曲鼓点仍在轰然作响,闪动光点时不时游走在前夫哥身上,他看起来很憋屈。

                              “我知错了,你现在这样我心里特别难受。”前夫哥声音为刚才的喊叫有些沙哑,“跟我回去好不好,求你了。”

                              我为他的低姿态狂笑起来,酒精调动我平时暗藏的攻击性:“你要难受就自己滚蛋,不想滚又不想留下来跟我们玩,你就自己当场找个弟弟直接跟他‘补习数学’也成。”

                              前夫哥眼中有了不认识我一般的错愕。

                              长舒一口气,泪痕开始在脸上风干。

                              我继续发混,伸个懒腰,把手搭在座沿翘起二郎腿,努力延展身体,跟着夜店里的音乐节奏晃脚。

                              尝试缓和气氛的友人们劝前夫哥重新坐好,邀他喝酒,我如方才混乱并未发生般笑意盈盈,向众人为自己刚刚打人吓着他们道歉,把他们试图八卦的问话打哈哈糊弄过去。

                              我感激大家愿给我台阶下,可前夫哥却并未接受这尴尬闹剧后的舒缓。被友人拉着坐向我对面的他始终在盯着我看,眼眶渐红下他很快被烫出了眼泪,见我又去尝试搂旁人入怀,他开始发飙:

                              “黄伯怀我都愿意为你把脸扔地上踩来赔罪了,你还要我怎么做?!你说啊我做就是了!我都说我知道错了你就罚我啊!你不要这样钓着我看你难受行不行啊?!”

                              众人又一次为变况突发给噎了个哑口无言。

                              经此一役,我的这帮友人们怕是以后再也不会找我出来玩了。

                              “阿怀你要不还是跟这个帅哥回去吧………”友人a细声相劝,“你们两个再这样闹,我们都玩不下去了。”

                              我的笑容尴尬地凝固,脸上仍风轻云淡地笑,却还是忍不住为友人们的窘况心怀愧疚。

                              环顾一圈他们的眼神,知自己给他们带来了麻烦,为避免他们难做,我心中暗叹,只得收敛起装得深刻的混不吝跟他们道歉,又在他们陪笑间与他们道别。

                              起身搀扶着各种可倚靠的东西,他们本想扶我离开,我却摆手婉拒,自己慢慢离开了夜店。

                              前夫哥自然跟了出来。

                              室外充足灯光下,他身上的伤被我看得清楚了些。眼眶和嘴角的淤青让他显着十二分的狼狈和滑稽,我终于有了些心疼:“淑雅他们骂得你很难受是不是?”

                              前夫哥点点头。

                              我因酒醉难受地倚靠在墙,很快为脑中的眩晕支撑不住身体,只好滑落下来靠墙而坐。“难受你也该受着,毕竟他们说的是实话。”

                              我好像喝得有点多了。刚刚激动的时候没感觉,如今反应渐渐加剧,大脑机能骤降直接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的语言功能还能支持我在前夫哥面前犟嘴,真是万幸。

                              偏偏此刻我的胃难受得要命,发涨中还带着强烈的烧灼感,头昏脑涨为此反倒麻痹起我对疼痛的感知。只是身体这时又为室内外温差开始冒出冷汗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突然嘴里开始大量分泌口涎,我感到一阵心慌,皱眉皱出了额头青筋。我本想再开口赶前夫哥走,可还是忍不住突如其来的胃间翻涌,赶忙起身奔向路边的垃圾桶,差点倒插葱一样栽进去,半个身子卡在其间开始剧烈的呕吐。

                              好难受。

                              真难看,真丢人,我到底都做了什么啊,我干嘛要玩这种把戏呢,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干脆吃痛和前夫哥断干净嘛,我为什么要刺激他来找我,反让他看到我现在的难堪呢。

                              吐完的我无暇顾及路人眼色,努力扶着附近路标直起身。喘息间喉头酸涩,强忍着浑身的不舒坦,我掏手机准备叫车。

                              这时前夫哥夺过我的手机,不知从哪掏了瓶水递给我。

                              我抬头狠瞪他一眼,身体不适的催使下还是接过矿泉水喝了几口。结果身体在这时又不合时宜地开始软麻,地面缓慢地左右倾斜起来,我感觉自己站立其上跟着左右摇晃,维持平衡做得十分艰难。

                              矿泉水因此撒在我身上吓得我发抖,前夫哥赶紧扶住我,一边撑着我,一边操作我手机继续未完成的网约车下单。

                              被迫依偎在他怀中,我低声咕哝:“廖峮朗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前夫哥拿过我手上的矿泉水拧紧盖子,没有回话,把我带到远处一个花坛边坐下。

                              “你不可以跟我回我家,”我继续说,“我直接自己上车。”

                              前夫哥仍不发话,拿纸巾给我擦身上的水迹,看着他指间勾着的塑料袋,我这才明白他在我呕吐的时候去了一趟便利店。

                              不知过了多久,网约车来了。前夫哥拉浑身无力的我入座,我虚弱地靠在他身上,本想开口赶他,昏昏沉沉间却又很快睡去。

                              醒来时我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小风扇嗡嗡作响吹来持续不停的凉风。起身时我头里如有秤砣,难受得摇晃,胃仍烧得剧烈。我拉动茶几抽屉,从里面拿出瓶腹可安打开,倒几片在手上干咽下肚。

                              厨房里有烧水声,我看见前夫哥在其中忙活。

                              靠在沙发上余醉未透地忍耐,小屌关切地踩着小碎步走过来,跳上沙发凝视我,我回以一个艰难的微笑,摸了摸它头。

                              不一会厨房里的水烧开了,我听见冰箱被打开,很快又传来热水兑着冰水灌入杯子的声音。

                              前夫哥给我端来杯微温的蜂蜜水。

                              我难受地细声哼哼,拿过杯子喝了几口。前夫哥往里面加了柠檬,带点果酸的蜂蜜水划开发冷发稠的痛楚,在身体里留下一道暖流。

                              他看我潮红而冷汗不停的脸,坐到我身旁,拿纸巾擦我不停往眉毛上掉的额间汗。

                              “很难受是不是?”他语调关切。

                              果然他还是跟来了。但是,其实如果不是他抬我回家,我可能人已经睡在什么大街上也说不定。

                              我哀怨地瞥他一眼,没搭理他。

                              他见状又起身回厨房捣鼓起东西来。

                              ——前夫哥的爸爸喜欢招呼人到家中做客,一起吃饭饮酒。以前我去他家,常常看他爸带来一堆客人。他爸爸总是酒醉,前夫哥为此久病成医般地学会了对酒醉者的体贴。

                              于是姐姐不愿妈妈疲累的情况下,他就会一次次地仔细照顾酒局之后更爱与人高谈阔论的醉鬼爹,每一次都尽心尽力,足够温柔。

                              前夫哥其实很懂怎么照顾人。

                              痛苦地眯着眼睛,我又浅瞌了好一阵,小屌依偎在我身旁,并不为我的浑身酒气嫌我。过了好一会我闻到香味,前夫哥已又拿着杯开水坐回来,伸手要给我揉肚子。

                              “在煮什么啊?”我抽抽鼻子,疑惑地望向厨房。

                              “南瓜粥。”他掀起我的衣服,把隔着杯子用开水烫暖的大手放在我的上腹部。

                              我别扭地在他身上挣扎,他喝止我:“都那么不舒服了还在乱动,等下你就又开始呕了。”

                              我只好温顺下来,被他抱着倚靠在他身上,由他摆弄我。

                              “我才不要喝粥。”

                              他不理我,手在我肚子之间来回,我平坦的小腹感觉到充盈的温热。

                              该说这按摩有什么缓解胃痛的效果吗?其实好像没有,但他揉得我还蛮舒服的,或许这就是小屌天天被人抚摸的感觉。

                              “对不起啊,”前夫哥小声说道,“我又惹你伤心了。”

                              我不理他。安静下来,闭上眼睛。

                              “以后不要再去喝酒了。”他突然说道,“我也跟着你戒东西,你戒酒我戒烟。”

                              我笑了几声:“我家里人都管不了我喝酒,你管我?”

                              “我会努力的,”前夫哥答非所问,“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在努力了。”

                              我不明所以。

                              “给我点时间……”感觉到手没刚才那么热了,前夫哥又把手握在装了开水的杯子上捂热,“今天我做得不对,我一时被骂得上了头,想照着你弟弟妹妹意愿离开你。可是我其实根本做不到,我其实还是想缠着你……

                              “我这次退缩不是想躲你,我是想躲我自己,我感觉、感觉现在的自己配不上你……

                              “我就想着,是不是如果真的唉—爱你的话,是不是我应该放手不再纠缠你才比较好?”前夫哥为那个叫他结巴的字眼更紧张了,“可是说真的,你今晚这样惹我,我根本没办法放手。”

                              “心照吧黄伯怀,”温热再一次顺着抚摸传来,“我嘴笨做事蠢,很多时候要劳你心照,我知道你比我自己还要懂我。”

                              无事可做间我又睁开眼睛,把一只手搭在项链上,漫无目的地用指甲去扣上面的缝隙玩。

                              心照不宣这种事,我已在爱恋中将之做成了一种习惯。就算前夫哥不说,我也下意识会考虑他行为的意涵。很多时候我的确比他自己还了解他,可有些时候,比如这一次,我根本对他猜不透。

                              心照不是翻译蒟蒻啊廖峮朗?你这样依赖我对你的了解,只会退化你自己的表达。

                              “你既然为我弟弟妹妹的话难过,你为什么又不直接告诉我,而是把我删掉还不接我电话?这其中是什么逻辑?”

                              “我怕仲庭他们已经把你说服了,你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讨厌我了,我怕你骂我。我就想,干脆不理你,不联系,我们就能回到以前还没重新联系上那个状态,至少我没那么惦记你……”前夫哥低下头,“我怕一跟你联系就又还是舍不得放手,结果我的确做不到,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呆着。”

                              我叹了口气。

                              真是好无解的蠢直感情思维:做什么都单方面地去考虑,即便想法幼稚,也自以为是地认定后果会如设想,然后尽管撒手去做,再为结果不如所料而开始痛苦。

                              要是再自大一点的男人,就会如仲庭所说那般陷入自己营造的深情陷阱,说着“男人至死是少年”之类的蠢话让愚行显热血,将自己所做之事看得正当无错,甚至为此控诉所指目标表里不一伤害了自己。

                              所幸前夫哥不至到这个地步。

                              我就知道他放不下。

                              就像恋爱时他明白自己的每一次推动,都只会让我缠得更紧一样,感情的回旋镖现在恰如其分地飞旋回我手中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除了前夫哥打电话来的那一阵之外,其实整场作秀都没有很开心。

                              这一如小说情节的做作报复,虽然的确让我吹响了能唤来他的狗哨,可我只觉得心力憔悴,根本没预想的痛快。

                              这么想来,我自己好像也有些符合自己前文的描述。

                              ……两个蠢蛋。

                              待他手再次降温,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要想,我今晚就一直陪你,明天请假。”

                              “不用了,现在回去吧。”我开始逐客。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要赶唯一能照顾你的人走?”

                              “分手后我这样的日子多了去了,我有说需要你体贴吗?!”我不耐烦地大声喊。

                              前夫哥为我唐突激烈起来的反应沉默,窘促下松开我,又走进厨房去看他煮的那个逼粥。

                              再次捣鼓好一阵,灶头的火被关掉,前夫哥为搜寻合适盛具弄得碗筷碰撞乒铃乓啷,最后他盛了碗粥端过来放在我面前:“……那我走了?”

                              我瘫在沙发,点了点头。

                              他见我真的毫不挽留,厚颜无耻地站在原地,没几秒又坐上了沙发伸手要唤小屌。

                              妈的臭不要脸。

                              “我给你三秒钟立刻滚蛋。”我挪远屁股避开他的贴近。

                              前夫哥呆滞在我身旁显得很难过。

                              可忽然他又学狗叫,朝着我汪汪几声。

                              我厌嫌地看他。

                              “主人惩罚我吧。”前夫哥学狗哈气吐舌头,双手耷拉在胸前。

                              我躺倒在沙发,用脚踹他屁股:“我惩罚你赶紧滚蛋。”

                              “我不要离开主人。”前夫哥凑了上来。

                              “他妈的廖峮朗你恶心死啦——”我推开他,“你真爱当狗啊?”

                              要人扮狗的乐趣大概就在于羞辱对方叫对方不情不愿吧?可前夫哥现在简直就如乐在其中般恬不知耻。

                              “汪!汪汪!”前夫哥继续小心地凑向我,一边避免压着我一边把脸与我贴近。

                              四目相对,我感受到他的鼻息。

                              他眉毛拱得有点外八,眼睛里闪着光点,上眼睑明显地高抬,眼睛带着点有羞愧意味的讨好。

                              又是这种眼神。

                              这种犯错后怯懦地打量我眼色的眼神,常出现在他把我真惹生气之后。

                              我又气又无奈:“我难受得要死没力气跟你闹,求你赶紧滚。”

                              前夫哥退缩回去,重新坐得端正,语气正经了些:“我还是今晚留下来照顾你好一点。”

                              “我有说过要你自作多情的照顾吗?!”我白眼快翻到天上去。

                              “你打电话给仲庭跟淑雅,我现在由着他们讲我,那些错我今后一定都改。”

                              “你神经病,人家明天都要上学。”我才不要为前夫哥大晚上的打扰弟弟妹妹。

                              “我不是想不理你,我之前我都哭了。

                              “我是觉得他们说的其实有道理,可能我其实就是配不上这么好的你、可能与其继续纠缠着你我还是放手才能让你更自在……”

                              “那你现在在干嘛?!”我为他话语中的矛盾没声好气。

                              “那狗看见主人去摸别的动物,自然都是要抢着凑过去截胡的啊。”前夫哥目光灼灼,“我有条件反射。”

                              “廖峮朗你如今真是厚颜无耻得可怕,人怎么会变得这么下贱啊?”我几乎无法忍受。

                              “汪!汪!”前夫哥又吠两声,义正言辞道,“我是主人的贱狗!”

                              面容俊朗的心上人毫无羞耻心地在我面前把羞辱坦然接受,甚至热衷起这扮演……

                              我下体竟为此诡异地挺立,忍不住顶了两下。

                              前夫哥看见了。

                              他眼里有了喜色,把手伸向我的裤子,手揉在我支起的帐篷。

                              我不知作何反应,一时间呼吸急促,人却开始发愣。

                              “廖峮朗你再惹我我真的会打你。”

                              前夫哥没在意威吓,一把扒下我的裤子,看我没有真动手打人,坏笑着望向我,跪伏在沙发上张嘴就含住了我的性器。

                              初时的冰凉很快被温热取代,略有粗粝感的舌头来回撩动我的茎身,不一会前夫哥把嘴裹紧,含着阴茎开始上下移动脑袋。

                              好舒服。我忍不住悄悄张开脚趾,绷直足弓,几度想按住他的头但还是忍了下来。

                              前夫哥灵活地嗦弄着,嘴里响着此起彼伏的来回吞咽声。

                              酒醉的迷蒙和下体的快意相融,前夫哥在我身下卖力许久,我开始呻吟着倾泻。他把头后倾,嘴唇裹着我敏感的顶端含吮,我的精液就这样射进了前夫哥的嘴里。

                              他等我完成喷发,舌头又故意在才高潮后无比敏感的龟头上绕圈舔弄,惹得我闷哼退缩了,他这才缓缓起身,留我下体再次完整暴露于空气,让我感受到唾液与空气接触的湿凉。

                              然后他含着精液与我对视,把嘴里的内容物全吞了下去。他的喉结为此明显地滑动。

                              我吓了一跳,以往我们口射从来没有吞咽这余兴节目,他一般都是到厕所吐掉。

                              这之后前夫哥张嘴吐舌,不知羞耻地朝我展示口腔以证明他已把我快意的表现完全吃干抹净:“谢谢主人赏赐贱狗精液。”

                              妈的廖峮朗,SM类的片子,你近一年里不少看吧……?

                              我伸手够来纸巾擦去性器上的唾液,又难堪地装出凶狠模样,拿脚踹他。

                              结果他抓住我蹬向他的脚,如获至宝般捧在了面前。我感觉他鼻尖在脚趾间游走,气流喷在上面惹得我痒痒。

                              前夫哥在闻我的脚。

                              “他妈的廖峮朗你有完没完啊?!”我有点崩溃了。

                              喝醉了吧,他应该也是喝醉了吧?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何胆敢做这些叫他觉得丢脸的事,他以前明明最怕丢脸了。

                              我回想起他在夜店里扮狗的模样,才经历喷射的下体忍不住又顶了两下。

                              “我给你做狗吧。”他边说边蹭我的脚,吸取着上面的气味,“就当是惩罚我。”

                              ……好恶心。

                              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赖在我家的。

                              我套上裤子,用被他捧着的脚瞄准他嘴角上的淤青,狠狠踹了过去。

                              他吃痛哀叫着放开我,双手捂着嘴巴痛苦地倒吸气。

                              “黄伯怀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嘛!”他舌头舔舔犬牙,又往垃圾篓里吐带血的口水,“我再也不退缩了不行嘛!”

                              笑话,知晓内情的我弟我妹都让你难受得躲我了,那日后你会有胆跟你家人袒露关于我的实情?

                              “我真的知道你想要什么,给我点时间啦!”他疼痛难忍,一脸苦相,“今天这是最后一次犯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辜负你了,我保证啊……!”

                              你的保证就是个屁。

                              “你今天必须滚。”我手指着门示意。“你要想我日后还能给你好脸色,你现在就离开我家。”

                              “是不是我走,你就不生气了?能原谅我了?”

                              我无奈点头骗他。

                              “那你一会把粥喝了?”

                              我敷衍地加快点头速度。

                              “你这周放假我能不能来?”起身走到半途,他又回头问我。

                              黄金周还没彻底结束,倒惦记起下个周末来了,我摇起头。

                              可他见状又转身向我走来,我只好赶忙改摇头做点头。

                              他还不放心:“那老婆拜拜咯?”

                              我应也不应他。

                              他于是直接坐回来拥着我,强硬地亲我嘴巴好几口。我不断躲闪,觉得他这样恶心,可还是被他给嘴了几下。

                              我大为光火,大叫起来准备动手打人:“你他妈给我打标记吗傻狗!我叫你滚啊!”

                              他忍受我的推搡,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动也不动:“你打我吧,打到你彻底出完气好了。”

                              又在用他那直男方法处事了。

                              我怒视他,可看他脸上青紫一片,颞骨位置有让脸不对称的红肿,唇纹里还挂着干涸血痕,我一下子又心软下来。

                              我在夜店里下的手还真挺重的。

                              他看到我舍不得下手,嘿嘿傻笑,又来抱我。

                              我彻底崩溃,一直积压着的委屈把理智撑到爆炸。

                              我大吼大叫起来,吓得他松手,我又接着叫骂道:“廖峮朗!你他妈够了喔!”

                              “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反复强调,“我补偿你好不好?”

                              “……怎么补?!”我斜视他,刚才叫喊时激出来的眼泪又要往外掉。

                              他苦思冥想好一阵,拿来我的手机打开录像要我对准他,自己面对着镜头:

                              “本人廖峮朗,今天又伤害了我最不该伤害的人,”前夫哥尴尬而神情严正地看着镜头,举三指指天。

                              “为避免这种事以后再有发生,我在此立誓:如果以后我再辜负我老婆,黄伯怀——”

                              说到这名字的时候他看向我,见我眼神吃惊,又憋笑看回镜头,故作严肃:“就让我孤独终老、又或者天打雷劈、又或者出门被车撞死……

                              “受什么天惩全凭我老婆想法——但最好不要牵及我无辜的家人——我老婆要是想,几样惩罚一起来也可以,总之再伤害他我将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我发誓今后只爱老婆一个,关心他呵护他,努力成为他想要的我,”他又看我一眼,发现我开始泪眼汪汪,赶紧看回镜头要把话说完,“我会一辈子对老婆好,就像他一直对我超级超级好一样。”

                              言毕前夫哥抓过手机,停止录像:“要是我以后又做错了,你就把这个视频发给微信里我们所有的共友。”

                              “我才没那么不要脸要别人看这种鬼东西嘞!”我憋笑憋得辛苦,佯怒着不看他脸,伸手擦掉眼泪,“廖峮朗你果然喝醉了。”

                              “我没醉,我爱老婆!”他大声喊道。

                              前夫哥不是容易脸红的那种人,可即便是他,此时耳朵也明显发红。

                              “可以滚了没有?”我给他泼冷水。

                              终于他充满我不愿理睬他之哀怨地委屈哼哼,不情不愿地打开门离开了。

                              我从刚才的强硬姿态里松弛下来。

                              其实或许至少该给他热敷一下的,前夫哥真的被我打的好严重。

                              ……不过都是他活该啦!

                              妈的,谁叫他自作主张不理我。

                              廖峮朗,我现在不会再对你抱复合幻想了,比我还脆弱,你能撑得起其他挫折就怪了。

                              我要把重心放自己身上,至于你……

                              权且玩玩算了,我真的真的不会再对你交予真心了。

                              在沙发上蜷缩着身体,困倦再次随醉意的迷蒙袭来,我把小屌拥进怀里,闭上眼睛。

                              再次起来时我脑袋依旧昏沉。时至凌晨,我只觉膀胱鼓胀,腹中空空,胃仍隐痛。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待机屏幕上我看见前夫哥发来微信消息,知他必是不知何时又把我微信解除拉黑,说不定拿我手机那阵还把我没发出去的消息看了,我闷哼一声,看也不看直接熄屏。

                              头重脚轻地扶墙摇摇晃晃,我走进浴室里洗澡。

                              从浴室里出来后,我又恢复了带倦态的模样,世界失去隐形眼镜带来的清晰分明的尖锐感,再度柔和出我所熟悉的微微的暧昧与朦胧。

                              我其实还是更习惯这稍不分明的视野。

                              ——高一时我有一副圆框眼镜,只在上课看板书时佩戴。前夫哥那时老是笑我,说我戴上眼镜傻乎乎的。那阵子他爱在上课前藏起我的眼镜,然后等我着急翻找至哀求他时才还给我。

                              有次前夫哥把我眼镜藏在窗台,快上课时我还没来得及找,前桌的同学就为关窗“咔吧”一下,不小心把我眼镜给碾碎在窗台凹槽里了。

                              我很生气,念及其实板书也不至于没眼镜看不清,为让这傻狗停下他玩不腻的恶作剧,干脆拿他赔我的眼镜钱买了当时热门番剧的全套原著轻小说,直接再没配回眼镜。

                              后来有同学下课跟我借小说时开我玩笑,说我还是戴眼镜好看,因为那样还比较符合阿宅性格,而且眼镜可以遮着我那飘忽躲闪显猥琐的眼神。我表面哈哈笑装不在意,心里又很难受,上课的时候我悄悄问了前夫哥一嘴:“我是不是眼神真的很难看?”

                              前夫哥见我那可怜样不屑地嗤笑,继续听课理也没理我。可大课间的时候,他就故意找起事来,拿篮球装不小心砸掉了说我那个人的书架去惹矛盾,吵着吵着就动手把人给狠狠打了一顿。

                              受完处分的他怒气冲天,凶恶得谁也不敢搭话,从校医室向那同学道完歉回来之后,他坐回位置余怒未消地狠锤了一下桌子,又侧头偏向我,像是很气不过似的说:“你他妈听别人说七说八干什么,你眼睛明明很漂亮啊!”

                              “真的吗……?”

                              为我天真到发蠢的回问,前夫哥的恼火被浇熄了些,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又假装凶怒回头不再看我:“假的啦!”

                              我后来真的就心甘情愿不戴眼镜了。

                              会不会,我其实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前夫哥的呢?

                              情不知所起,究竟是否如此,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坐在沙发上,我拿浴巾擦着脑袋,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喝了几口茶几上的蜂蜜水,然后为腹中空空,把凉下来的南瓜粥也给喝了。

                              胃里装进软乎乎的粥之后,好像疼痛确实缓解了那么些许。

                              靠在沙发上揉着肚子,想起前夫哥给我做的按摩,我无意义地拿起他先前用来暖手的那杯开水,把脸贴在杯壁上。

                              水早已经凉了,如今它泛着低于人体的温度。

                              我闭上眼睛,脸蹭着杯壁摩擦,想象前夫哥温热的大手。

                              杯身为此倾斜,水撒了些出来。

                              反应过来的我感到无趣,为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又把杯子放回桌面。

                              拿电吹风吹干头发后深夜早已过去一半有余。吹风时我给友人们再一次道了歉,还看了眼前夫哥的消息:

                              一如既往前夫哥风格的小狗亲热表情包。

                              -报告老婆,我已到宿舍

                              -老婆早点睡啦

                              叹了口气,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终还是没做回复。

                              刷完牙我把脖子上温热的项链解下来抛在茶几上,项链与玻璃碰撞发出声重响。

                              就当养了只电子宠物,而这宠物还是兼具炮机功能一体两用的玩意好了。我压下对前夫哥的情愫,起身走向卧室招呼小屌进屋睡觉。

                              廖峮朗,就辛苦你一头热一阵子吧,咱们还是就此看淡算了,没必要再重新在一起。

                              我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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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22 22:31:48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本帖最后由 荒白 于 2023-10-15 02:37 编辑

                                该说前夫哥想当我炮友的主意算是如愿了?

                                总之五一之后的几个礼拜,他都死乞白赖地次次趁着放假来缠我。

                                一开始他假借帽子落我这逼我让他进门,后来他每次来都来故意留下点小东西,Zippo、钱包、腰带、电子表……乍看不起眼又有些价值,很适合当之后为此专程过来的理由。

                                我看破不说破随着他演戏,反复几次的拉扯后,他来我就由他进来,他要干我我也跟着享受,他赖我床上不肯走,我就任他拥我入眠。只是他的一声声“老婆”,我再也没回应过一遍。

                                “廖峮朗”。

                                就只是叫他“廖峮朗”。“傻狗”也不再喊,因为我怕他听了反而暗爽。

                                就算做爱时他腰肢抽打得再凶猛,狂暴的撞击再剧烈,我也对他或喝令或哀求的“叫老公”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劲地,自顾自呻吟。

                                真被我当炮机,他倒也不很委屈,大概是笃定我终有回心转意的时候,给我比恋爱时还要强百倍的黏腻,顺从地放低姿态,千方百计地讨好我,一对比我反倒成了双方里不怎表达爱意的那一个。

                                ……我当然还爱他。

                                只是我的确不想跟他再在一起了。

                                如今所谓炮友关系就像是恋爱的代餐,我之前不想接受,觉得那将如大学时期一般憋屈,可现在真尝过了,又感觉确实很好用。前夫哥已经不像大学时那样对亲近感到忌讳了,而这关系足够近,缓解着我对他的渴望,又足够远,让我不至于负恋爱的责、受恋爱的伤。

                                我知道前夫哥如今把这关系当我不愿复合于是退而求其次的权宜之计。我也知道他表面顺服的冰山一角下,其实是还想跟我又在一起的昭昭之心。但我所想的,完全就只是保持这关系,与他流于表面,希望有朝一日能把他彻底“玩厌”,对他再不起丝毫波澜。——就像淑雅给我的建议那样。

                                我希望他亦是如此。

                                我希望他能在周复一周里又一次对我感到乏味、又在生活中撞见对他有吸引力的女性。比如,在下班去到公司楼下健身房正要开始今天健身计划时,发现熟悉的环境中出现一个陌生的倩影,挺拔匀称的体态惹他不经意间多看,恰逢对方完成一组训练抬头——四目相对,他感觉心被注入一腔沸腾的新血,在他心中顽固的我的存在,就此被冲刷而去。

                                ……好像想象得有点太细节了。

                                前夫哥公司放假按大小周的方式来。如今每次放假他都要住在我这,逢着小周一天假期,他与我相处到夜深在我这过夜,逢着大周两天假期,他就总要在周五周六的晚上惹得我不能早早休息。我起初不愿他一遍遍来我这过夜,后来撕这狗皮膏药撕烦了,也就只好随他的便,因为他至少还能给我做饭。

                                完完全全处于情感低位的他空闲下来好像只爱围着我转,来的时候给我买菜做饭、走的时候顺带给我丢掉垃圾,说自己公司附近开了家宠物用品店,于是每次来都开始带点宠物零食给小屌,惹得小屌如今看见他来比看见我归家还谄媚亲昵。

                                如此强烈的示好,我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心根本没为此怦然一动。

                                为什么呢。

                                明明他学会卖乖,乐于表达,已经对我十二分地上心了,若是在恋爱那时他这样待我,我会表面不适应,心里却甜蜜得想要飘起来的。

                                我苦苦思考,觉得自己应该也不是因为被舔了人飘了,所以高高在上安之若素;而大概是怕又对他感到失望,为此反而把心给按耐了下来。他的承诺再真切,柔情再体贴,我也不敢让心再朝他奔去了。

                                若一只猫被一只狗的委屈无害模样哄骗,放心地贴向它,反为这轻信遭受狗笨拙所致的伤害……那当这猫再看见朝自己热情吠叫的狗时,凭什么要它会温柔热情如前,而不是激动着炸毛躲避呢。

                                更别说我真的很怕前夫哥在我接纳复合后又对别人心动、或者还没到复合就又因为窝囊于是反而把我远离。

                                时间进入了六月,前夫哥的生日快来了。

                                农历五月初七,算算恰逢端午假,他家人招呼他回家过他不愿意,说承蒙身边人照顾,打算跟同事们在外聚餐。

                                前夫哥邀请我也去,理由是之前喝酒聊起我的那帮同事如今都知道他有个男“老婆”了,为我每个礼拜都夜不归宿的前夫哥并未向他们解释我们没重新在一起,把我的好炫耀似的在几个人面前说得天花乱坠,搞得现在前夫哥宿舍和隔壁房总共五个知情同事,因与前夫哥要好,如今都想把我这“嫂子”见上一见。

                                端午假的前一个周末,他苦苦哀求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铺陈情况,说兄弟们真的很友善很想见我;又说我去也不用带礼物,我愿意去就是礼物,我只顾点头微笑吃三件事就行;还说自从他十五岁以来,他的每一个生日我都有参与,他不希望今年没有我。

                                ——说到这事我就来气。我上一年生日这蠢货就不在,那时我们都分手有一二月了。生日快过十二点我还在看着微信,期望着他能至少能给我发一句生日快乐,结果他根本没有,他只隔天在我“又大一岁”的文字朋友圈下面点了个赞。

                                我恼火而故作风轻云淡地把这件当不去的筹码事告诉他,可他却把这当机会,点开他微信给我看我们的聊天界面。

                                我一开始很莫名,我难道会不清楚我们之间聊了什么吗。可他翻啊翻,我忽然发现他的聊天记录跟我的根本不一样。

                                一大堆带红圈感叹号的未发出消息,自彻底分手他搬家那天发起,发到他把我拉黑掉的那时候。

                                最近的是他拉黑我之前发的消息,大意是感觉愧对我,果然还是离开我最好;最远的是他搬家那一天发的消息,附有照片,大意是带气地炫耀,要让我知道新家不错,他终于离开我了。

                                ——“呵,你就一个人闷着吧坏东西,我本命年的衰都彻底过去了,我要开始新生活了”。

                                这之后的每一条消息态度都在逐渐变软,慢慢变得几乎就是在撒娇。把我叫做“宝宝”(……现实里他根本没这样叫过我),说想我、说后悔伤害我、说生活很快乐、说生活不快乐、说他那边很好、说不知我这边在做着什么……

                                加在一起大概好几百条的未发出消息,密密麻麻,掺杂大量平日里他根本不会说的生活、感悟和想念。我恍然大悟,当时他叫我查手机,希望我能看到的或许就是这些东西。

                                土里土气,充斥蠢笨和自顾自伤感意味的诸多语句,看得我想笑又想哭。前夫哥说想我的时候就开飞行模式给我发消息,本来是想借这个偷偷骂我的,可后来慢慢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去年生日的时候,他的未发出消息好长一堆,跟写信一样:

                                -宝宝,今天是你的生日了,不知道是谁在陪你过。高中之后你的每个生日都是我陪着的,那今年我不在了,是谁在你身旁给你点蜡烛呢?你不爱搞仪式感,我怕你一个人待着,连面条也懒得做。要是你身边有一个人为你庆祝,给你买蛋糕唱生日歌,虽然我会伤心吧,可我也会替你高兴的
                                -我想打个电话给你,但是我不想惹你在这种大喜日子感觉到晦气。我就之后给你朋友圈点个赞好了,希望你看到我混在共友里的赞不会嫌我,嘿嘿
                                -我好想知道你这个生日过得怎么样哇,可是你的朋友圈什么都不透露,我又只好按脑子里对你的印象模模糊糊的去猜测了
                                -宝宝,我本来挑好了礼物,填好了地址打算偷偷寄给你的,因为反正你到时候也不会知道是谁送的。可是我快下单的那时候才想到,你好像没继续住我们以前的家了。我感觉一下子就泄气了,好没意思啊
                                -我今天还在面试工作,简历是我姐照你那版帮我改的,有个二面我用上了你教我的话术。我好笨,没有你我工作都找不好了,但是我会继续努力的。这几次面试的时候,我都是想象对面坐的是你在我问问题,我感觉比你教我当他们水豚好用,我感觉轻松多了
                                -宝宝,我好累了,我也不想抽烟,我感觉抽烟嗓子齁,脸也变油了,可是我压力真的好大,我不抽烟更难受
                                -宝宝我又想你了,我现在幻想我打了电话:我在想我打给你之后是要先说对不起还是先说生日快乐,我感觉要先说生日快乐,因为我怕一句话还没说完你就把我挂了,那我还是把祝福先说了
                                -宝宝你还讨厌我吗,我真的知道错了
                                -宝宝我明天还要早起努力,我要早睡了,我应该还没跟你说过,我这里晚上楼下大排档很吵,你要跟我一起在这里,你那么敏感,肯定晚上要被吵到睡不着,还好你不在,哈哈哈
                                -我今天找工作一直想象着家里还有老婆要养,我感觉有动力多啦,嘿嘿,借你充当一下那个钓驴拉磨的那个萝卜
                                -其实我本来想过,对啊,既然我都没跟你在一起了,那我干嘛不游手好闲,直接回家吃父母本呢……可是我又转念一想,就算没和你在一起,我也该发展自己的事业,我爸我妈肯定也更希望我独立自主。毕竟男人必须要能够独当一面撑得起风雨,家人可以是后路,不可以是出路,我已经是要让爸妈指望我,不是我指望他们的年纪了
                                -还好你不在我的后路里,那我态度才会这么自理顽强,不然我真的会扑进你怀里求你安慰,然后自己不努力要你给我的工作出主意的
                                -我真的要睡了,宝宝我祝你也好梦,我希望我今天还是梦到跟你在高中你看我打篮球,嘿嘿,我真的好喜欢你以前傻乎乎的因为我反应开心
                                -宝宝不说啦,宝宝生日快乐,我背地里希望你永远快乐

                                ……好蠢。好傻气。看得人尴尬。其实这版本甚至还是我的转述,前夫哥描述事物的能力还不如这清晰,他本身发消息一度连标点符号都用空格替代,“的/得/地”乃至是“他/她”都不做区分,一大堆的绿色长条,发泄般没有任何文字技巧,全是感情宣泄。说实在话,如此笨拙乏味的内容,不免让平日爱咬文嚼字的我心有不屑。

                                可一想到自己以他做主题叽里呱啦写下这么多,别人看了我这些文字说不定也觉得我是如此,我好像又没什么资格指责他。

                                没脑子又努力想表达爱我和知错的傻狗,中间的消息多戏地说着不想再爱不想再想我了,这样太累太辛苦了,他说他决定去找别人。

                                可这之后跟弟弟的几次约炮,他又都说了出来,带着歉意,又带着我也必有新人在旁的失落揣测。

                                最后他向不会回复的“我”承诺:再也不约了,即便就是单身,谁也管不着,可心里到底还是有愧疚在,那滋味实在太像又在出轨了。还是就软件上聊聊骚算了。——要是能在换照的某天,发现某个用户居然是我,能以此做重新相遇的契机,那就太好了。

                                这骑驴找马的契机他没在软件上等来,倒是现实为他助了攻。KTV里漫不经心的尴尬对视,结果是出自真实巧合下他的有心关注:与同事领导前往KTV恰遇上和朋友说笑的我走向包厢,确认我包厢位置后酒也不喝歌也不唱,不断地往门上窗口往期盼着我的经过,在真等来这机会后,做出凑巧的样子跟进了厕所扮偶遇,怕激动得在我面前发抖,尿完急忙出厕所又点烟故作镇定,这之后一晚上都想不通我怎么那么大变化斟酌着如何发消息,直到我的拍一拍找上他。

                                我不想再赔钱,可是我看着那一大堆傻得要命的消息看得又泪眼汪汪。不过是根据我虚拟一个非真映象来倾诉心事而已,这一长串记录,非要说不过是他顾影自怜地在欣赏自己孤独姿态好自我感动罢了。我不停告诫自己别感情用事,别又一时脑热接纳他……

                                可前夫哥一直在想着我,恰如我也在想着他。

                                我印象里他从来就不爱写东西,结果分手后,他其实背地里日复一日悄悄在给我写小作文。想我想到要用这种别扭方式找寄托,难免显得他很值得被可怜。窥探别人隐私和洞悉前夫哥心声的感觉交织,我不禁有些心软。

                                除了想逃避我的那一次之外,他现在真的对我很好。可我们明明就还算相爱着,他的过错和现实却给关系划拉开一条裂谷般的隔阂。

                                我好难过。

                                知错有用吗廖峮朗,你一遍又一遍说你知道错了,可你好像也没有特别眷恋我啊,你分手后明明还有去约炮来着。如果你没这样做,我可能还会多少点个头承认——算你深情。可你根本不是嘛。

                                ……虽然你说你约炮是为了找上别人忘掉我啦。

                                总之现在珍惜我已经为时过晚,我对复合之事彻底死心了。可看着那一大堆他对我叫着亲昵称谓叫个没停的消息,我忽然也好想走进他和同事交谈中所织就的那幻象——他对心上人失而复得,我们甜蜜恩爱,惹人艳羡。

                                “——如果到时候你的同事其实是恐同直男,我真的不会原谅你的。”

                                听见我半带威胁的设想,知我算是同意了,前夫哥快乐如狗见着主人把球抛向它般,眼神放着光雀跃:“不会的!谁敢说你半句不好,我当场就跟他翻脸!”

                                “角色扮演而已,我们已经完全没可能再在一起了。”我又一次向他重复这条底线,惹他眼神不易察觉地暗淡了一下。

                                “你愿意去我就很高兴了。”他搂着我把脸贴在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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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27 18:50:07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本帖最后由 荒白 于 2023-8-27 19:23 编辑

                                  我的生日是九月九日,用新历过。

                                  不记得是自哪一年起,应该是我刚开始读初中那阵子吧,我故作成熟地尝试懂事,见长辈们从不做生日仪式,自己也有样学样不打算庆祝了。“生日而已,过了就过了吧”。

                                  于是在后来,我学着长辈,生日时不会向身边人提及,家人要给我庆祝,我就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没必要大费周章。

                                  渐渐地长辈们不再在意我的生日,随我放弃。淑雅仲庭那时还是俩毛都不懂的货真价实小屁孩,也从未过问我怎么不庆祝生日,天然地觉得我和其他长辈们一样归属于不爱吃蛋糕的大人。

                                  都我自己作的啦,当我后知后觉地想要抓回生日这个概念该有的快乐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开不了口了。

                                  我的家人们,从最初坚持我必须庆祝生日,到一年年地给我至少下碗面、煮个鸡蛋,再到后来把这也放弃,将我彻底视作真不爱庆祝的大人……最后连最爱我最心疼我的奶奶慢慢也忽视我的生日,把目光更多地投向了更懂索取关爱的淑雅和仲庭身上(当然这也是应该的)。

                                  自作孽的我,高中三年里自然也在默默吞这扮懂事带来的苦果。三年里每一年的生日我总是在想着,算了,生日而已,这样的日子并不其他日子特别,我想快乐也并不局限在某个特定的时日。要别人为我曾在昔年今日诞生而围绕我,为我歌唱和欢笑,我不好意思。

                                  于是我真的就在高中三年把三年生日都给糊弄过去了。每一个生日的当天,我虽知道自己大了一岁,可我面对谁也不说那天是我生日。我不希望同学像对待其他寿星一样让我为生日而在班里瞩目,受大家的目光。

                                  就是跟我玩得最好的前夫哥,三年里也从来不知道我的诞辰——明明喜欢我而我整个高中一直在给他过生日,他却从没想过这个与他最要好的人也有生日这件事。

                                  ……我操。

                                  他真的很蠢,我也真的很能憋。

                                  高中毕业之后,有次我们外出旅行住宾馆,我拿身份证开房,前夫哥在这之后夺过我身份证,笑我证件照呆傻。

                                  可那时的他看着那小小卡片上的数字,忽然惊讶起来,终于了解到我生日:“一九九九九月九……我靠,你生日不就在每个新学年开学不久吗?你干嘛都没说过啊!”

                                  “你也没问啊。”我那时把表情扮得平淡。

                                  “我还以为你生日在寒假或者暑假咧,可是你生日居然就在刚好上学的时候,”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我,“本来班里大家可以给你增添多少不可磨灭的青春回忆——你要想别人给你庆祝生日,你要说啊笨蛋!”

                                  “我都习惯了。”质疑下我不敢反驳,低头甩动宾馆钥匙讪笑,“我都已经五六年不庆祝生日了。

                                  “我才不喜欢热闹呢,我最讨厌别人围着我转了。”别扭地为自己的矫情找补着,我心里其实又有些期望前夫哥懂我隐晦的心愿。

                                  我其实就不是不爱庆祝生日。

                                  我只是不想显得自己不懂事,所以在家距离蛋糕店极为遥远的情况下,不好意思要父母费腿脚为那时已经初中的我订蛋糕。我只是一想到自己在班里说出生日,我那些热衷集体活动的同学就要给我出谋划策,将我的生日当全班的节日,让我动容又局促,被他们弄哭。

                                  我其实可想要别人给我庆祝生日了。

                                  前夫哥挂出一副把我看透的笑容,什么也不说,就拿肩顶我。

                                  ——那年的九月九日,我们早已大学入学。我本心里不断暗想如今知道了我生日的前夫哥会不会给我什么惊喜,又不停在内心告诉自己黄伯怀你不要擅自期待,今年和此前不会有什么不同。

                                  结果中午午休,前夫哥来我宿舍把才回宿舍饭还没吃的我强行拽走,带我到宿舍楼下,趿拉个人字拖用不知哪来的小电驴载我出了校。

                                  什么由头也不说,疯得要死地带我跑了十几二十公里,前夫哥把我们俩带到了海的边沿,将电驴停在了路旁,抓了我俩手机锁进车尾箱里。

                                  我跟着他踏上沙滩,一时间莫名其妙,又觉得这一切特别好笑。正午的大太阳毒辣得要将人剥皮,我忍着炎热,被前夫哥带到了彼时游人零星的沙滩上,沙子烫得隔着帆布鞋那层橡胶底烘烤我的脚板。

                                  天高海阔,海风温热咸润,海面在日照下波光粼粼,碎裂交融不休的璀璨光斑们耀眼到近乎刺目。

                                  “廖峮朗你要干嘛?我们为什么要逃军训来这种地方啊!”我既无奈,又为心上人此刻的欢脱跟着开心,忍不住笑了出来。

                                  前夫哥没说话,看着我自顾自地把他穿着的沙滩裤扒了,露出图案更花哨的泳裤,然后又将上衣脱掉,将这些衣服抓在手里甩动着抛远。

                                  “你神经病啊!”我哈哈大笑。

                                  在太阳底下反着光的蠢蛋,突然拽住我的手就拉我往海里拖。

                                  “不要啊你妈的,我又没像你这样做准备!”我不停挣扎,被带往海面。

                                  海水沿着鞋洞和缝隙漫进鞋子,很快把我双脚浸沉,水凉吮走脚底板的烘热,袜子与帆布面摩擦发着让人难受的“叽叽”声。

                                  “钱包,我口袋里有钱包!你不要再拉我了啦!”我努力想挣脱他往岸上走。

                                  前夫哥不让我走,拉着我,又突然一脚高抬再重重砸在海面,那只大脚顷刻拍起可观浪花,激烈地溅在我身上,水滴为此刺入我眼睛,咸得我狂眨眼皮。

                                  “你傻逼吧——!”我怒吼起来,笑意却逐渐热烈,用脚踹出水花溅在他身上还击。

                                  他继续禁锢我双手与我玩闹,待我渐渐上头,他放开我走向海更深处,转动身体双手舀水带动浪花泼我。我再不顾旁事,恼火和欢笑间追赶上去,和他打起水仗。

                                  酷暑之下,我们玩得忘乎所以。

                                  当二人从海里上岸,我早已浑身湿透,衣物湿哒哒地粘连在体表,前夫哥胸背上一大片我玩不起所打的红巴掌印,左脚的拖鞋被浪冲走再捡不回来。

                                  我们带着十足的滑稽相又开动小电驴,身体在强风吹拂下干燥。途径附近的海鲜市场,我们停车在其中游荡,被当地人说着乡音宰客,自觉精明地花好几个小时挑选过于贵的海鲜、好骗地付款,再带到饭店由饭店加工再吃下。天色渐晚,我们吃得肚皮鼓胀,再度坐着小电驴回到沙滩,行走在开始变凉的海风间。

                                  在这开始有了些稀疏人群的海边,前夫哥与我搭起沙堡。我们比谁搭得最高,不停破坏彼此的作品。前夫哥把他的沙堡搭得像大便一样上窄下宽,我说他狗改不了吃屎,他大叫着一脚把我做的围墙给踩塌,我为反击一屁股把他的堡垒压烂。

                                  日头西斜,天边浓云轰轰烈烈地燃烧,暗部为此如阴沉飞灰,受光面却金光四射、橙意深得发赤。殷与靛在其间搅揉晕散,天与海于是不可思议地在这浸染下梦幻。

                                  不知过了多久,粉紫天色带上冷调朝蓝相偏,熄灭的云已把金光全部烧尽。残日此时半入冷海,就快要彻底投身进它的怀抱。我看着那日落,感到天色萧条下,心却在随海渐渐涨潮。

                                  那时的前夫哥从他沙滩裤兜掏出不知哪准备的仙女棒和打火机,把仙女棒插在他那块形状难看的沙堆上点燃。

                                  手搭在我肩上,他要为景色沉醉的我转身看那沙块,又轻声对我耳语:“阿怀生日快乐。”

                                  前夫哥造型古怪的杰作惹我笑出眼泪:“妈的什么鬼东西啊!烟花插大便!”

                                  无甚头脑的少年人,在那时极为郑重地向我解释:“足足三层的大蛋糕啊!不是很明显吗!”

                                  他一本正经,可看我为那东西笑得乐不可支,自己也跟着被逗笑。我们眼睛对视,一时又为彼此的眼神羞涩,继续着灿然傻笑,却别过头不敢再看对方眼睛。

                                  天色晚,秋意深,坐在湿润的沙地上,我们看太阳准备一点一点地去往他处带来日出。海浪冲刷着我们的脚,我们肩靠着肩。

                                  “我们来做个约定,”前夫哥向我伸出小指,“以后我们的生日,就都要一起过。”

                                  少年的身影,爱意下深刻地铭刻进我脑海。

                                  细细打量如今枕边的前夫哥,他曾经的侧脸与此刻睡颜重叠。我抚动他鬓发,拇指轻抚过他已有不明显细纹的眼睛。他感觉到了,仍闭着眼,却把脸迎向我,蹭我的手。

                                  小屌缩在我们之间,自顾自地为之前闯入房间的飞蛾开合嘴巴,“咔咔”发动着电报。

                                  要是这样的安宁能持续好久好久,久到我终于生厌就好了。我不禁想起前夫哥看那些类ASMR的视频时什么话也不说的样子。

                                  可我又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说:快一点吧。快一点让自己终于对这出轨的窝囊初恋厌倦吧,如此一来,或许双方就都能逐渐释怀了。

                                  灯上撞个不停的飞蛾惹我有些心烦,我于是抱着小屌,高举它从床上站起来。小屌不出所望地高举前爪将飞蛾击毙于灯前,又想要对坠落的目标乘胜追击,被我拿纸巾抹干净它的脚,再用纸巾将那掉在地板上的飞蛾裹起将之丢掉。

                                  ……埋头猛撞向乍看明亮的目标未必能有好结果啊。

                                  我借着飞蛾发散思维。

                                  但是——

                                  但是还是小小地去扑一次吧。

                                  黄伯怀,就为一探前夫哥人前与你恩爱的幻梦,你就有理由向着这场生日宴扑去了。只是窥视一番前夫哥是否当真为爱你而能在众目之下安然,这应该还不至于叫你羞愧到死掉。其实你也不想错过他的生日吧。

                                  精力早已被工作与我耗尽的前夫哥,在我身旁很快陷入深深的沉眠。鼻息长而轻,听了叫人感到安稳。

                                  我凑向他,偷偷亲了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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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8-27 18:51:12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端午假前一晚,前夫哥一如既往地来到我住处。

                                    “你答应我去的喔,你不可以反悔喔。”前夫哥双手捧着我的脸颊要我面向他。“我以后对你无论什么事都绝对说到做到,你也不准再言而无信了。”

                                    我不说话,就只是点点头。

                                    我说不会再跟你在一起是认真的,廖峮朗。

                                    生日宴被定在晚上,前夫哥本打算按说好的请客去饭店,但据说他的同事们还是觉得没必要叫寿星过多破费,大家一起在宿舍做饭聚餐也很好,所以最终还是把聚会地点选在了宿舍,让前夫哥跟他们一起做菜吃。

                                    为这个选择,我感觉前夫哥的这几个同事们人好像确实还不错,紧张的心弦松弛了些。

                                    端午假的最后一天,前夫哥的生日终于到了。他起床时侧过身看我,见我已在端详他,满足地笑。伸手捏我脸颊。

                                    初升未久的日光经窗帘遮挡被筛得泛黄,室内因此被打上充满往昔感的唯美滤镜,使眼前人面容柔和温暖。光照下他瞳仁是澄澈明亮的浅棕色,对男生来说过于长而密的睫毛,如岸边芦苇般将这两汪情绪的深池簇拥。

                                    “生日快乐。”我说。心上人闻言亲了我一口。

                                    才一大早,前夫哥没像之前几个周末那样粘着我不放,而是雷厉风行地起床给我们做早餐,吃了以后便从我这回了他住处那边,说要张罗事情。比起生日,他似乎把这当难得的聚餐在办,真心地想要在我面前介绍他这帮大半年里患难与共的兄弟们、并且反过来向他们介绍我。

                                    二者兼有,但他说最主要的还是希望这个二十五岁生日里,能有自己此生结识的重要的人在身边。——“毕竟朋友和伴侣是自己选择的家人。”

                                    “穿精神点,不用化妆,今晚给我点面子别把我当炮友或者前夫哥,就演我是你男朋友。”前夫哥临走前如此交待,“你肯定知道怎么演,毕竟你都当过那么久我男朋友了。”

                                    六月的南方城市,固守在此的暖湿气与北下的冷空气激烈交锋,龙舟水在二者扭打中倾盆而下,瓢泼大雨刷洗着目力所及的一切,把城中热浪浣淘得冰凉。

                                    站立在前夫哥所发地址的楼下,我收起雨伞,甩干上面的雨珠,努力尝试把心中积聚的不安也给全部甩去。

                                    要我这种人成为他人视线中心,我会害羞得想死。所幸临行前在家里给自己强灌的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把我悬着的心稳稳托举着,让我不至于临阵脱逃。

                                    为避免我酒醉活泼到猖狂,我只是稍稍喝了点给自己勉强暖机。可如今感觉到那如要赴死般的芒刺在背,我又后悔起自己刚才没有喝到微醺才来。

                                    死就死吧黄伯怀,总抵不过你在家人面前出柜时煎熬。

                                    这么想着,我迈步踏进楼内。

                                    前夫哥公司宿舍租在地铁附近村落的广州土著自建楼里,据闻公司目前在此租赁两室一厅的房户共三套,按人数男员工两套,女员工一套,男生彼此相邻,女生则在男生楼上一层。

                                    走到前夫哥提过的门牌号前,那房门早已敞开着。我缓步迟疑着走进去,见客厅前的饭桌上已有四人围坐,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一旁的厨房里前夫哥和另一人仍在其中忙活,里面响动着铁锅炒菜声。

                                    “你们好,我找……廖峮朗……”我强扯笑脸面向饭桌上的众人,他们看见我都摆出夸张的吃惊神色来,又惊又喜的模样惹我巴不得缩进地缝里。

                                    原本聒噪谈论的他们见了我先是立马安静下来,转头交换起眼神,随着其中一人再憋不住的笑声漏出,这伙人突然又起哄般叫嚷起来。

                                    “哎妈敢情真的有这个人不是假的啊,我之前真以为朗哥扯犊子呢。”说话大碴子味的高个男生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

                                    众人欢笑。

                                    “快坐快坐,你就是朗哥男朋友啊?怎么称呼你啊,朗哥说可以直接叫你嫂子喔?他说你们高中同学就这样叫。”潮汕口音男生邀我入座。

                                    “朗哥!”一头橙毛的男生扯嗓子朝厨房喊,“你老婆来了喔!”

                                    “哇,本来听朗哥说还不觉得,真人又确实比照片靓仔喔。”身旁另一人仔细端详起我的脸,看得我发毛,我尴尬地与他四目相对,此人打扮时髦,模样俊俏。很快我便为他毫不避让的眼神躲闪着移开视线。

                                    七嘴八舌下哄笑一阵接着一阵,前夫哥的同事们带着见新鲜事物般的眼神打量我,热络地把我迎过来让我落座,给我备碗又给我倒酒。

                                    我陪笑与应答间将他们倒给我的啤酒整杯吞下肚,他们又是几声喊叫,再次给我倒酒。

                                    “阿嫂我跟你讲!朗哥这么多个礼拜,嗨呀真是给你套劳了喔!”潮汕口音男生看我闷着只笑不说话,如此逗我,“他个个礼拜都去你那里happy,丢我们这帮寡佬放假的时候孤独寂寞。”

                                    “咩就是咯!”众人配合地点头。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很想问你们,不是歧视哈,”身旁长相俊俏的男生把手搭在我背上以示亲切,还在笑着看我,“我想知道你们这种人,做爱是不是真的拿后面做哒?”

                                    “哈?”我尴尬地表示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问。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怎么做爱,”他一脸认真,脸色带笑,“我看网上说,同性恋做爱就是走后门的,你跟朗哥是不是?”

                                    众人开始笑骂他:“你傻逼吗大家准备吃饭你说这些?”

                                    “我想问下怎么了,”他理直气壮地反驳大家,又看回我仍未停嘴,“你应该是做下面那个的吧,我不是要骂你,我是真的想知道,被捅感觉爽吗?跟大便什么区别?”

                                    我尴尬中感觉到几丝不快,这种不懂读空气的自顾自发问让我忍不住心生厌恶。就在我想要开口的时候,厨房里那个男生端着碟菜走了出来:“你要是那么想知道,今晚你就好跟朗哥一起出去开个宾馆让他给你试一下!”

                                    众人哄笑,来人坐在我身旁空凳子上打量我一眼,他的话带广西口音:“你就是嫂子是吧,朗哥说你姓黄?”

                                    我礼貌地笑着点点头。

                                    他闻言爽快地拍了拍我的背:“我妈也姓黄,那我们是货真价实老表!”

                                    “老表”给自己倒一杯啤酒举起来敬我:“表,朗哥说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会有今天这个好性格!表我为这个我真要敬你一杯表,朗哥在工作上帮我太多太多,我为他我要谢你啊表!”

                                    我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举起酒,我们二人各自一饮而尽,他又举瓶给我二人倒满:“你不用紧张,兄弟们都是自己人,朗哥跟你的事,我们几个知道,公司没有别人知道,我们不会害你跟啊朗哥。”

                                    潮汕男生扮出见惯大风大浪地模样,嘬了口握在手中的小茶壶:“不就是契兄弟吗,那以前也有啊~”

                                    高个男生闻言憨里憨气地笑起来:“指定是潮州佬他爷爷以前就这样,所以他老懂了。”

                                    “他妈的东北,不会开林北玩笑捏,你就不要乱开。”潮汕男生气定神闲地白高个男生一眼。

                                    橙毛插话道:“妈的反正,嫂子,人各有各的活法,我们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人生在世几十年,朗哥想跟你怎么过也影响不到我们跟女人正常拍拖,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看不起你们的。”

                                    那一直看我的帅哥也补充道:“网上不是说吗,出来社会之后有几个人能是正常的?每个人都有点不正常嘛,朗哥也警告过我们,你不要那么拘束哦,等下只要你们两个别在我们面前咿咿挹挹到动手动脚,我们不会说你们什么的!”

                                    他们大概是受前夫哥指使,希望我能够轻松些,要我别这样戒备心重。非常标准的顺直男友善态度:一般来说,若有直男对男同没有歧视心,他们大多是持自己见多识广,减少内部竞争是好事,只要男同不碰自己就行之类的心态。本质还是将男同视作异类,故而我对前夫哥舍友言语里把男同当异常不感到意外。

                                    ——前夫哥真的向这帮人承认我是他男朋友了。

                                    虽然我是在强撑笑脸,可心里的喜悦,却又有那么些真情实感。

                                    在最为友善的“老表”带头介绍下,推杯换盏间,我和前夫哥这五个同事互相介绍,名字没记熟,花名倒认得清楚。

                                    跟他们慢慢在开饭前的闲聊里熟络了些,等穿着围裙的前夫哥从厨房端上最后一道菜,挤走我身旁那个帅哥落座后,他笑看我:“老婆来啦?”

                                    众人又起哄般哄叫。

                                    “哎哟,你们瞅朗哥那嘚瑟样。”

                                    “真的是没眼看!在我们面前都这样,之前跑去嫂子家眼睛可能都黏在他身上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酒意烘热了头脑。我敷衍地点点头:“生日快乐吧。”

                                    他伸手揉揉我的头,为那湿手沾染了些许发蜡而抽出张纸巾,表面厌嫌眼里带笑地擦起手。

                                    “开饭啦!”他招呼众人。

                                    锅包肉、姜葱鸡、咸梅泥猛、白灼大虾、烧腊冷盘、酸辣空心菜、蒜蓉蒸排骨、黄瓜拌猪耳朵,八个菜加上一大煲牛肉丸菌菇汤,每一样分量都满满当当,把不大的饭桌摆满。交谈间我得知除了烧腊是专门在店里买的,其他全都是两个宿舍同时在各自厨房开工做出来的菜。

                                    本来男生们还想请楼上女生一同过来,但无奈位置太小、准备不充分、女生当中又有几人回了家、留下来的根本不愿入这全是单身汉的狼窝……除了前夫哥以外的满屋孤寡只好打消借生日宴泡妞的念头,将邀请作罢。

                                    “朗哥生日快乐!”众人齐齐举杯。

                                    前夫哥眼里有着活跃的光彩。

                                    酒过三巡,前夫哥劝我少喝,拦住他给我倒酒的舍友摇头说:“他胃不好。”

                                    “你怎么知道的?”我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告诉过他我的胃有问题。

                                    前夫哥轻笑一声,终于找到机会向我透露此事,凑在我耳边说:“上次你喝醉在车里叫我别走,叫我留下来陪你,跟我撒娇说你想我想到不停喝酒,喝到胃痛。结果你醒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坏东西。”

                                    我与他对视试图探清他是否在说谎,心中有直觉在告诉自己这是真事。

                                    ……妈的。我只当自己当时在车上是昏睡过去,实际上居然是断片了。怪不得前夫哥当晚那样死缠烂打,他咬定我舍不得他。

                                    舍友们为前夫哥识趣地不再敬我:“嫂子不喝,那朗哥肯定是要代他多喝啦——”

                                    前夫哥哈哈笑着,仰头一杯接着一杯,喉结上下不停。

                                    微醺的恍惚间,一切显得如此慢。

                                    我的心上人,在旁人视线下自然而然地袒护着我,投我以温柔目光,毫无顾忌地享受我蕴含爱意的眼神。

                                    廖峮朗,你说的话里原来的确有真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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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荒白 发表于 2023-9-19 00:43:15 | 显示全部楼层 |取消关注该作者的回复

                                      酒足饭饱,大家开始闲聊,话题不可避免地向我倾斜更多。前夫哥的同事们向我问询前夫哥口中所说种种是否属实,不停为我二人口中差别朝自诩深爱我的前夫哥发出嘘声,又为我一些确有此事的属实肯定酸溜溜地投前夫哥以复杂目光。

                                      “反正!”前夫哥伸手要哄闹的众人安静,“反正我以后再也不会做任何一件对不起老婆的事,我肯定是要跟他相守一辈子的!”

                                      如此放完话,惹来众人更激烈的反应,前夫哥看着我:“我说真的,我再也不会犯错了,我向你保证。”

                                      我心中隐隐刺痛一小下,什么也没说,朝他回以淡然一笑。

                                      聊着聊着,大家都为啤酒上了好几趟厕所。忽然橙毛言说要上大号回到他的宿舍,众人笑话他蹲坑都认坑,由着他去,可不一会,还在闲聊的我们视野一暗,整个房间登时漆黑一片,橙毛捧着点好蜡烛的蛋糕走进来,众人唱起生日歌。

                                      “我靠,搞这些,”前夫哥笑着,侧着头不好意思地用中指指甲蹭了蹭鬓发,“都说了别定蛋糕了。”

                                      “你以为定来给你吃的吗?”舍友中的那个帅哥奸笑,“肯定是等着一会招呼到你脸上啦!”

                                      烛光照在每个人的带笑面容上,大家要前夫哥许愿。

                                      “我希望……”前夫哥认真思索,久久不能决定心愿,“我希望……”

                                      “你要多久啊朗哥——”

                                      “就是咯许个愿而已!”

                                      大家开始不耐烦。

                                      “我希望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我重视的在乎的人,能天天开心,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前夫哥无新意而又极其认真地,把每一个字缓缓说出口。

                                      “那你自己呢?”我问他。

                                      烛光中他眼神闪烁着抖动的光亮:“我爱的人好,我自己就会很好啊。”

                                      “快吹蜡烛!”大家干扰他心到动情处想抒发的浪漫。

                                      前夫哥鼓嘴吹气,气流扫动着把火焰吹灭。

                                      “朗哥生日快乐!”大家说着笑着,灯重新一开,几个人急不可耐要去扣蛋糕上的奶油。

                                      “——等一下!”前夫哥伸手阻拦,又不好意思地细声说,“先让我给老婆切一块吃你们再动手。”

                                      五人不满地哼哼,但都耐着性子等起前夫哥切蛋糕。他逐个拆下蜡烛,又从厨房取来水果刀拿开水浇上去加热,大家嫌他有专门刀叉不用多生一事,催他快些,他边应和边用热刀把蛋糕分做八份,坐下将其中水果最多的那块递给了我。

                                      我坏笑着接过蛋糕伸手指点在奶油上,把那奶油刮在他鼻尖。

                                      前夫哥有些出乎意料地抬眉看我,像狗震惊主人居然会对自己做戏弄,皱缩鼻子扮凶,朝我挤眉弄眼。

                                      大家欢呼起来,也开始拨奶油往前夫哥脸上糊,前夫哥想要反击或抵挡,可到底双拳难敌多手,他的舍友们把他那笑脸抹成了花脸一张,其中几人抢着拿手机拍下照片。

                                      “差不多就行了!”前夫哥开始讨饶,“不要浪费食物啊!”

                                      大家不依不饶,突然前夫哥的手机响起铃声,他赶忙以此为由要大家停手,擦干净手点开那视频通话:

                                      “爸,妈。”他朝屏幕傻笑。

                                      “阿朗,又一年过去了哦。”屏幕上浮现前夫哥父母俯视手机的脸和他家客厅的吊顶水晶灯,他妈妈笑问,“生日过得怎样?”

                                      前夫哥转动身体让前置摄像头扫过众人:“我跟同事还有怀仔庆祝着啊,刚吃完饭,大家一起做的,现在我们准备吃蛋糕了。”

                                      “你看你那个脸,糊哩唧呱的,难看死了。”他爸爸板着脸说起家乡话嫌弃前夫哥满脸奶油,眉眼却牵动起笑纹,“老大不小还这样玩。”

                                      “怀仔也在啊,”伯母为我和前夫哥同事们在镜头前叫的那声“伯父伯母”不停点头应和着,“才吃完饭就吃蛋糕,你们肚子装得下吗?”

                                      “你没见他们都不是拿来吃是拿来玩的吗。”伯父驳斥妻子,又对前夫哥说,“朗,二十五岁,不小了。你大姐二十五岁都结婚了,你怎打算?”

                                      “还就那样。”前夫哥挠挠头,眼色有了些尴尬。

                                      “不可以成天还是像大小孩一样,要有担当有作为了,”伯父指点着,又忽然问,“那笔钱到没到你账?”

                                      “到了。”前夫哥点头,众人听着他与伯父这一来一回,一时间不再玩闹,悄声猜测起他父母给了他多少钱。

                                      “我跟你爸给你这笔钱呢,是希望你拿这笔钱准备成家立业了。”伯母苦口婆心,“你自己妥善用,创业也好、买辆车也好、搞个小户型首付也好……我们更希望给你当娶老婆的老婆本。

                                      “你出去外面那么久,感觉也锻炼得差不多了,我和你爸现在就想看到你能结婚,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知道吗阿朗?”

                                      前夫哥温顺地点点头:“知道。”

                                      前夫哥同事为这话齐刷刷看向我,看破不说破地保持着沉默,我一时如鲠在喉。

                                      “给心力给勤力去上班,”伯父明显想对前夫哥多加关心,可只憋出这一句命令似的要求,“别让你那个说看好你的领导失望。”

                                      前夫哥叹了口气:“知道的。”

                                      “其实你要是觉得在那里辛苦,你现在也可以回来了,帮你爸管下事也挺好的。”伯母委婉表示希望儿子回家。

                                      ——前夫哥爸爸是我们当地十里八乡知名的茶商。如果前夫哥想回去帮忙做事,他能做小老板不说,家里事业也算后继有人。二老当初借着要他出社会历练的心态随便他在广州打拼,如今似乎又动了要他归返的心念。

                                      “你二姐三姐都不愿意留家住,大姐也不能总是带颍颖回娘家……阿朗,我跟你爸都在变老——”

                                      “我知道,妈,我知道。”前夫哥连连点头。

                                      “你别听你妈乱讲,我们又不需要你来照顾,自己顾好自己,男人就是要在外拼搏,年轻没必要太顾家,现在那些聪明的妹仔也不喜欢男人依赖父母。”伯父还在发号施令般别扭地试图做关心,“玩就玩开心点,之后工作要保持认真。”

                                      前夫哥咧嘴难堪地哈哈干笑。

                                      “既然你们还在庆祝,我跟你爸就先不一直打扰你们了。”伯母赶紧说,“阿朗,生日快乐了。”

                                      前夫哥摇头:“妈你生我辛苦了。”

                                      我为此有些愤懑地抿抿嘴。

                                      计划生育时期本不该出现的第四胎,一个女人在怀胎生产期间承受的心理压力与身体负担有多重可想而知。潮汕出身的伯母惯受重男轻女糟粕入脑,就是选择背叛家人出逃嫁给了伯父这客家人,也仍想着生不出儿子要蒙受羞辱。伯父这自觉香火必须由男人传承的大男子主义者,更是求神拜佛希望祈得前夫哥这带把的后代。

                                      这么想来伯父如此宝贝的儿子喜欢我,也算是伯父愧对伯母和三个姐姐的报应吧(我酒后真的好强攻击性)。

                                      总之伯父伯母听前夫哥这么说,只是点着头,彼此又咕哝起家乡话数落彼此对儿子说的话,边说边把通话挂断了。

                                      廖峮朗你果然还是不敢。纵使你现在能在人前与我恩爱、毫不顾忌地口头表示亲昵,可你终究还是无法在这两个人面前说出我与你关系的真相啊。

                                      我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又为自己对前夫哥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期望暗自烦恼。

                                      我明知道他不敢的,我又为什么要失望呢。

                                      “再给我一点时间。”前夫哥把手搭在我手上,偏头认真看我。

                                      我装不懂:“什么意思?”

                                      “我早晚会让他们知道的。”前夫哥语气认真,“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一个,我心里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我又没在想这些。”我摆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来。

                                      算了吧廖峮朗,你爸妈会疯掉的。

                                      看他眼神仍显得认真,我叹了口气。

                                      前夫哥的叹气很有特色。他叹气时不是“唉”或“嗐”,而是张嘴“呵”地吐出一声音节,显得很疲惫的样子。我在与他的长期相处里把他这习惯玩闹式地学了去,如今我也习惯这样叹气了。

                                      他以前看我学他总是会笑。

                                      前夫哥攥住我的手想传递给我他的坚持:“有天我会告诉我家人,我喜欢你很久很久,这辈子我只想和你有一个小家安安稳稳。到时候我们可以拍短视频做夫夫账号卖腐来挂小黄车卖茶,我爸妈想要孙子我们就去外面领养十个八个,我家里还有块果园可以申请做宅基地,到时候我们在那建一栋房子,就我们一家在里面住,一入门左边一墙摆我的球鞋,右边一墙摆你的动漫周边。”

                                      不要承诺你做不到的承诺啊廖峮朗,你这脚不沾地的空想,有哪怕一半的可能性实现吗?

                                      倒幼稚得挺可爱的。

                                      我苦笑,努力扮出对这话语的认同。

                                      “朗哥你爸妈给你多少钱啊?”前夫哥的舍友打断他深情画饼。

                                      前夫哥用手指比出两个数字。

                                      “两万五?”

                                      前夫哥摇摇头。

                                      “二十五万?!”众人惊愕,见前夫哥没有否认,全都激动起来。

                                      “朗哥你家还缺不缺儿子啊?!”

                                      前夫哥没有理会众人,只是看着我:“我妈说这钱可以做老婆本,我交你保管吧。”

                                      “这是可以恋爱脑的小事吗?你真当我能做你老婆吗?”醉意要我实话实说,“你爸妈知道要手撕了你,你给我自己想怎么处理这笔钱啦。”

                                      “有钱人出来体验生活这种事真给我们碰上了,”小帅哥神情复杂,“以前只知道朗哥家富,都不知道朗哥家居然有这么富。”

                                      “二十五万也不是很多喈,”潮汕男生波澜不惊,“买辆普普通通的车不就没了,而且广州哪里有房首付是二十五万能拿下的。”

                                      “我不打算花这钱,就给你帮我保管好不好?你平时如果有要用钱的地方你就花,不大手大脚就没关系。”前夫哥摩挲我的手。

                                      我有点无语:“二十五万不是小数目,你当是以前你打球帮你看着饭卡跟手机吗?”

                                      “你不明白我态度吗怀,我说了要跟你过一辈子,我那么笨,安排不好怎么打算这钱,你来管吧,我怎么都信你。”

                                      “你爸妈会愿意让一个外人拿这笔钱吗?”我开始不耐烦,放大了音量,“真把我当你老婆了廖峮朗?”

                                      “什么外人不外人的,我真会跟他们说的!——说你是我老婆这件事。”前夫哥语气认真。

                                      “你说啊,你刚刚被问有没有对象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笑了。

                                      前夫哥一愣:“你要我现在说?”
                                      酒醉下我冲动点起头:“我要你现在说。”
                                      “我说了我们关系是不是能回到以前?”
                                      “你说了我就是你真老婆,我对你比以前还要好。”
                                      “黄伯怀你答应我的你不许骗我。”

                                      “我不骗你,”

                                      黄伯怀你在干嘛啊,

                                      “你要是敢,”

                                      你为什么要这样逼他做不可能的事呢,

                                      “那你以后就是变乞丐变残废,”

                                      你就那么想看你本就心知肚明的结果吗,

                                      “我也永远爱你照顾你,”

                                      黄伯怀,别害他,别害你自己,

                                      求你了,

                                      求你了。

                                      “——你就是我一辈子的爱人。”

                                      黄伯怀你他妈真是醉得很要紧。

                                      前夫哥的舍友不明所以,似乎并未觉察我们之间关系微妙,一时间都愣在那,尴尬和肉麻下默默吃起蛋糕。

                                      受我这醉后挑拨的前夫哥跟着我冲动起来,他看着我的眼睛,从其中确认了我下必然践行之承诺时才有的认真,立马像狗等待它心爱玩具被主人放下般直起了身子坐正,眼里放起光来。拿手机按动号码,前夫哥一鼓作气把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嘟嘟几声,前夫哥妈妈接了:“喂?”

                                      “妈啊—我……”

                                      前夫哥的情绪忽然急刹车,话语卡着壳。“我——”

                                      “怎么了啊又打电话回来?你们那么快庆祝完了吗?”

                                      “没有,我、我想告诉你跟爸……

                                      “我—我呢……”

                                      前夫哥又看向我。

                                      那眼神复杂得百感交集,恐惧、茫然、躲闪、闪烁着将灭的希望,需要依靠、无可依靠、申请求援、索取着鼓励的火种。

                                      看得我心软又心碎。

                                      黄伯怀你满意了吗?

                                      你想看的就是这种难堪吗?

                                      我朝前夫哥咧嘴苦笑。

                                      ——高中我们校长暗地里纵容着我们对发型标新立异的追求。他曾说少年人其实就该在不炫富攀比的情况下自由追求自己喜爱的外形,对个人容貌的病态束缚显得学生很无趣。

                                      于是高二时前夫哥见大家偷偷弄头发,也跟着美滋滋地把头发烫卷,我为此叫他巨贵,他就笑着低头让我摸那头贵宾犬似的小卷毛。

                                      结果下个礼拜再见他时,他本满意的新发型就已变成了看得见头皮的寸发,谁要盯着他头看他眼神就凌厉得能捅死人、谁要敢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就发脾气想打人家。

                                      看他憋得难受,我夸他现在好帅,他忍不住为这违心夸赞转怒为喜,又立马委屈起来。晚间课后,我跟他一同操场上散步,轻声安慰起他,他和我坐在操场石阶上气恼地大声吸气呼气,眼泪啪塔啪塔掉,在哭音里告诉我:他爸看那样的他不顺眼,简直可说是为此暴跳如雷。他一回到家他爸就骂他不像个学生样,从回家骂到吃完饭,说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头,当晚就和他妈用电剪摁着他把他头发给剃了。

                                      我那时几乎可以想到前夫哥哭着被剃掉头发的模样。

                                      “我讨厌死他们了!他们老拿为我好来控制我!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可是我连自己想要什么头发都不能决定!”彼时极为在意自己外形的少年人,搂着破碎的自尊心颤栗着在我面前哭诉,嘴上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身体也像大人了,可到底还是哭得像个小孩似的。

                                      连自己是什么发型都不能自己决定的前夫哥,大学曾报复似的染烫头发,鲜亮的红橙黄居多,还蛮衬他,我觉得挺好看的。“我是成年人,爱怎样就怎样,别人管不到我了。”

                                      可结果前夫哥爸妈管了吗?还是管了。来回的边缘试探之后,前夫哥的发型终于固定在了普普通通无需打理的短发上。

                                      他说着图方便,最近这么多年一直把头发维持在寸发与头发不至于下塌的中长发之间,这其中有没有他爸妈的意思呢,我觉得有一点。

                                      ……连头发直不直长不长都在意的父母,会忍受孩子的取向不直吗?

                                      “——你到底干嘛?”电话那头的前夫哥妈妈仍不明儿子来电意图。

                                      忽然她恍然大悟般“喔”了一声:“其实阿朗,那钱给你呢,你就好好收着,不要有压力。以后我跟你爸那些钱不还都是你的,你是现在就心里不舒服吗,那你以后怎么办。其实我跟你爸本来就想说给你钱买辆凑合点的车代步了,都二十五的人,天天坐地铁也不好看。”

                                      前夫哥还在支支吾吾:

                                      “妈,我想说——

                                      “我想说——”

                                      前夫哥把我的手捏得死死地,攥得我疼,可我没有抽走,等待他放弃。

                                      空气恼人地凝重,前夫哥嘴唇发颤,身体都在隐隐抖动。

                                      ——我之前提及过,前夫哥家境不错。

                                      可作为重男轻女家庭中的富二代独子,前夫哥全然没有相似家境中可能有的少爷模样。

                                      他从不颐指气使,也不怎么铺张浪费,三个姐姐爱使唤他干家务而他从来心甘情愿,篮球文化外的东西要他花钱他精打细算得能为省个五六块而美滋滋。

                                      喜欢做饭,会照顾人,习惯干家务,身上带着些老一辈的俭省品性——明明是个公子哥,却全无富家子弟会有的心高气傲,甚至不易察觉地软弱而温良,我觉得前夫哥这性格大多都要“归功”于他的父亲。

                                      前夫哥的爸爸白手起家,为此颇认男人必须要经苦难磨砺才能成功的道理,于是他对前夫哥自幼严苛,穷养的同时在教育中充斥了“为你好”的打骂。

                                      前夫哥高中以前的心地,在父亲与人为善的恪守和母亲的温柔慈爱间被揉搓出了柔软内在,却又在父亲粗蛮的刚强期望下,暴晒出质地硬脆的骇人外壳。于是他从来内卑外亢,总摆着一副外强中干的虚假狠样子,直到和我长久相处,才缓缓卸下那假模假式的不好惹,出了社会又终于展露出了些许圆融。

                                      广东靠勤劳致富的富人们总是低调且务实的,而他们教育子女亦会将此态度传授。前夫哥早早地从父亲口中得知他和母亲曾在外拼搏的不易,于是他怀揣着贪玩活泼的本性,却被打磨出了近乎天然的勤勉自律品格。前夫哥的父亲不止一次在外人面前谈及对前夫哥的教育时,充满分享欲地自豪。

                                      古板严厉却又待人和善正直的老男人,没有为家财万贯把儿子惯坏,反教得儿子善良刻苦,从外人角度看,前夫哥父亲或许还算教子有方。但就像我说的,我其实对前夫哥父亲一直没什么好感,除了为他重男轻女,我还很讨厌他把我的心上人禁锢成一个不敢表现自己脆弱的可怜笨蛋。

                                      每个人都总有脆弱的时候,每个人都总会需要倾诉心声,前夫哥为父亲扎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男子汉”道标,在以前从不爱开口表露自己的心事,对这方面一直沉默寡言,憋得他每一次爆发都总伴随剧烈的嚎啕大哭,惹总在他身旁安慰的我不忍。

                                      对于他的这个父亲,前夫哥崇敬而厌恶,爱又恨之入骨。

                                      当初为分数明明比我高一大截却硬是跟我填了同样志愿同样专业,前夫哥曾挨了不知内情的他爸结结实实好几个巴掌。迅雷不及掩耳的第一巴掌后,这老男人气势汹汹地在追打中接连把那铁掌往爱子头脸上招呼。每一次都力度狠重得传出爆鸣般的脆响,把本端坐的前夫哥打得摔落在地,发懵中连躲都忘记。

                                      为前夫哥放弃更优秀的大学选择去读一个二本只因“听说那个大学的篮球场很大”,当着我一个外人的面,他爸气恼下扇头仍不过瘾,差点拿脚把他往死里踹,好几次险些命中要护前夫哥的我和他妈妈。

                                      那是我第一次领教前夫哥父亲暴君般的凶狠。

                                      “我自己不可以选择我自己的人生吗?!怎么选学校我自己乐意!”前夫哥那时下唇淌落着粘稠鲜血,脸上好几个鲜红的巴掌印,“嗬嗬嗬”地粗声喘息,眼睛红得吓人。

                                      即便我努力拽住了他,他也还是想要冲向他姐姐妈妈控制住的父亲,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喊出他父亲的大名:“我的人生是我的!不是你的!我爱怎么选是我的事!”

                                      在他房间给他检查伤势的时候,他的气恼慢慢平息下来,又为木已成舟止不住地开心,即便辜负三个姐姐给他认真选志愿,他也仍乐呵呵地跟我说:“要是我爸妈问你怎么填,你千万别告诉我爸妈你也填了一样的,不然我们就暴露了,我爸说不定也要打你的。

                                      “但是你不要怕,他敢动你,我就跟他拼了!”

                                      幼稚鬼装模作样地舞动拳脚,见我被他逗笑,手脚开始不安分地撩拨我:“拼搏百天,我要上坏东西黄伯怀。”

                                      ……我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前夫哥的,但我感觉,自己应该就是在他为我敢和他父亲作对、为我放弃看起来更光明的前程时彻底爱上他的。

                                      “条条框框都去他妈,我要奔向我心之所向。”

                                      他那时在朋友圈如此说。

                                      真对不起,廖峮朗,这次要你做抉择做牺牲去迁就的人还是我。只是这一次,咱们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彻底欺瞒旁人,默默把甜蜜滋味偷藏在心了。

                                      这一次,你若敢开口,那猛烈痛楚就不止要出现在身上,而是还要长久地出现在你心里,让你的心每一天都撕扯作痛了。

                                      你会敢吗,廖峮朗?

                                      最终前夫哥果然还是顾左右而言他:

                                      “……照顾好身体,妈。”

                                      然后灰溜溜地把电话挂掉了。

                                      我平静地笑看突然就失魂落魄起来的前夫哥。

                                      他的同事们为这出突发事件显得很安静,仍默默观察我二人。

                                      心上人如自知做错了事,沉默着,又不甘沉默着,嘴巴几次要说些什么可又终说不出口,最终他低下头来,眼泪又一次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的眼泪也开始不断从我眼角流淌而下。

                                      我强撑笑脸干笑了两声,弯指揩去泪水。

                                      “生日快乐,廖峮朗,”终于我把手从前夫哥的紧握中抽离,拍了怕他的背,手又在其间上下抚动一如我曾经一次次安慰他,“明天还要上班,我就先回去咯。”

                                      前夫哥叹了口气,那张滑稽的脸上,眼睛红而疲倦,充满不愿声张的愧疚。

                                      觉得对不起我?觉得对不起爸妈?

                                      大概是二者都有吧。

                                      没关系的廖峮朗,我知道的,我都明白的。

                                      让那召唤致命未来的咒语脱口而出不是易事,我与父母本就关系不好都说得如此艰难了,更何况自幼被父母装在塑型容器里,按他们喜好生长又被他们称此为爱的你呢。

                                      廖峮朗,我讨厌你窝囊,可唯独面对父母这一点,我私下绝不怪你,今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小象就算长大也不敢挣开镣铐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更别说,这镣铐是你亲情做的,挣脱了,你的亲情怕是就碎了。

                                      我站起身,拿起带来的雨伞,前夫哥的同事们想要挽留我,我礼貌拒绝。

                                      “就再给我一个礼拜好不好阿怀?”

                                      前夫哥看着我哀求。

                                      我装糊涂:“什么礼拜不礼拜的,你下个礼拜难道不去我那嘛?我现在先走咯,之后再见嘛,不要太想我。”

                                      我们,就只是做炮友挺好的廖峮朗。

                                      慢慢来吧,让我们一起努力,互相把彼此感情给淡忘掉吧,撕扯至只剩肉欲,撕扯至肉欲都再无留存,撕扯至身心疲乏,撕扯至互相厌倦、撕扯至心灰意冷——直到我们最终都对彼此一笑而过。

                                      说真的这样于你我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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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羊人维吉尔街头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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